卷二十四 ‧ 馬援列傳第十四

卷二十四 ‧ 列傳第十四

馬援子廖 子防 兄子嚴 族孫棱
馬援字文淵, 扶風茂陵人也。其先趙奢為趙將, 號曰馬服君, 子孫因為氏。馬服者, 言能服馭馬也。史記曰, 趙惠文王以奢有功, 賜爵號為馬服君。武帝時, 以吏二千石自邯鄲徙焉。東觀記曰:「徙茂陵成懽里。」曾祖父通, 以功封重合侯, 坐兄何羅反, 被誅, 重合, , 屬勃海郡, 故城在今滄州樂陵縣東。馬何羅與江充相善, 充旣誅, 遂懼罪及己, 謀反, 伏誅。事見前書。故援再世不顯。祖及父不得為顯任也。東觀漢記, 通生賔, 宣帝時以郎持節, 號使君;使君生仲, 仲官至玄武司馬;仲生援。援三兄況、余、員, 東觀記曰:「況字長平, 余字聖卿, 員字季主。」並有才能, 王莽時皆為二千石。, 河南太守。余, 中壘校尉。員, 增山連率。
援年十二而孤, 少有大志, 諸兄竒之。甞受齊詩, 東觀記曰:「受齊詩, 師事潁川滿昌。」意不能守章句, 乃辭況, 欲就邊郡田牧。東觀記曰:「援以況出為河南太守, 次兩兄為吏京師, 見家用不足, 乃辭況欲就邊郡畜牧」也。況曰:「汝大才, 當晚成。良工不示人以朴, 且從所好。」從其所請也。會況卒, 援行服朞年, 不離墓所;敬事寡2f867, 不冠不入廬。, 舍也。後為郡督郵, 送囚至司命府, 王莽置司命官, 上公已下皆糾察。囚有重罪, 援哀而縱之, 遂亡命北地。遇赦, 因留牧畜, 賔客多歸附者, 遂役屬數百家。續漢書:「援過北地任氏畜牧。自援祖賔, 本客天水, 父仲又甞為牧師令。是時員為護苑使者, 故人賔客皆依援。」轉游隴漢間, 常謂賔客曰:「丈夫為志, 窮當益堅, 老當益壯。」因處田牧, 至有牛馬羊數千頭, 穀數萬斛。旣而歎曰:「凡殖貨財產, 貴其能施賑也, 否則守錢虜耳。」乃盡散以班昆弟故舊, 身衣羊裘皮絝。
王莽末, 四方兵起, 莽從弟衞將軍林廣招雄俊, 乃辟援及同縣原涉為掾, 涉字巨先, 見前書。薦之於莽。莽以涉為鎮戎大尹, 王莽改天水為鎮戎, 改太守為大尹。援為新成大尹。莽改漢中為新成也。及莽敗, 援兄員時為增山連率, 莽改上郡為增山, 連率亦太守也。莽法, 典郡者公為牧, 侯稱卒正, 伯稱連率, 其無封爵者為尹也。與援俱去郡, 復避地涼州。世祖即位, 員先詣洛陽, 帝遣員復郡, 卒於官。援因留西州, 隗嚻甚敬重之, 以援為綏德將軍, 與決籌策。
是時公孫述稱帝於蜀, 嚻使援徃觀之。援素與述同里閈, 說文曰:「閈, 閭也。」杜預注左傳:「閈, 閭門也。」相善, 以為旣至當握手歡如平生, 而述盛陳陛衞, 以延援入, 交拜禮畢, 使出就館, 更為援制都布單衣、東觀記「都」作「答」。史記曰:「答布千匹。」前書音義曰:「答布, 白疊布也。」何承天纂文曰:「都致、錯履、無極, 皆布名。」方言曰:「禪衣, 江、淮、南楚之閒謂之褋, 關之東西謂之襌衣。」交讓冠, 會百官於宗廟中, 立舊交之位。述鸞旗旄騎, 解在公孫述傳。警蹕就車, 磬折而入, 磬折者, 屈身如磬之曲折, 敬也。禮饗官屬甚盛, 欲授援以封侯大將軍位。賔客皆樂留, 援曉之曰:「天下雄雌未定, 公孫不吐哺走迎國士, , 食也。史記, 周公誡伯禽曰:「吾一沐三握髮, 一食三吐哺, 猶恐失天下士心也。」與圖成敗, 反修飾邊幅, 言若布帛脩整其邊幅也。左傳曰:「如布帛之有幅焉, 為之度, 使無遷。」如偶人形。禮記曰:「謂為俑者不仁。」鄭玄云:「俑, 偶人也。有面目機發, 有似於生人也。」俑音勇。此子何足久稽天下士乎?」, 留也。因辭歸, 謂嚻曰:「子陽井底蛙耳, 言述志識褊狹, 如坎井之蛙。事見莊子。而妄自尊大, 不如專意東方。」
建武四年冬, 嚻使援奉書洛陽。援至, 引見於宣德殿。世祖迎笑謂援曰:「卿遨游二帝閒, 今見卿, 使人大慙。」援頓首辭謝, 因曰:「當今之世, 非獨君擇臣也, 臣亦擇君矣。家語曰:「君擇臣而任之, 臣亦擇君而事之。」臣與公孫述同縣, 少相善。臣前至蜀, 述陛戟而後進臣。臣今遠來, 陛下何知非刺客姦人, 而簡易若是?」東觀記曰「援初到, 勑令中黃門引入, 時上在宣德殿南廡下, 但幘坐」, 故云「簡易」也。帝復笑曰:「卿非刺客, 顧說客耳。」援曰:「天下反覆, 盜名字者不可勝數。盜猶竊也。今見陛下, 恢廓大度, 同符高祖, 乃知帝王自有真也。」帝甚壯之。援從南幸黎丘, 轉至東海。及還, 以為待詔, 使太中大夫來歙持節送援西歸隴右。
隗嚻與援共卧起, 問以東方流言及京師得失。流猶傳也。援說嚻曰:「前到朝廷, 上引見數十, 東觀記曰凡十四見。每接讌語, 自夕至旦, 才明勇略, 非人敵也。且開心見誠, 無所隱伏, 闊達多大節, 略與高帝同。經學博覽, 政事文辯, 前世無比。」嚻曰:「卿謂何如高帝?」援曰:「不如也。高帝無可無不可;此論語孔子自言己之所行也。今上好吏事, 動如節度, 又不喜飲酒。」嚻意不懌, 曰:「如卿言, 反復勝邪?」然雅信援, 故遂遣長子恂入質。援因將家屬隨恂歸洛陽。居數月而無它職任。援以三輔地曠土沃, 而所將賔客猥多, 乃上書求屯田上林苑中, 帝許之。
會隗嚻用王元計, 意更狐疑, 狐性多疑, 故曰狐疑。援數以書記責譬於嚻。嚻怨援背己, 得書增怒, 其後遂發兵拒漢。援乃上疏曰:「臣援自念歸身聖朝, 奉事陛下, 本無公輔一言之薦, 左右為容之助。鄒陽書曰:「蟠木成萬乘之器者, 左右為之容。」臣不自陳, 陛下何因聞之。夫居前不能令人輊, 居後不能令人軒, 言為人無所輕重也。詩云:「如輊如軒。」輊音丁利反。與人怨不能為人患, 臣所恥也。故敢觸冒罪忌, 昧死陳誠。臣與隗嚻, 本實交友。初, 嚻遣臣東, 謂臣曰:『本欲為漢, 願足下往觀之。於汝意可, 即專心矣。』及臣還反, 報以赤心, 實欲導之於善, 非敢譎以非義。而嚻自挾姦心, 盜憎主人, 左傳晉伯宗妻曰:「盜憎主人, 民惡其上。」怨毒之情遂歸於臣。臣欲不言, 則無以上聞。願聽詣行在所, 極陳滅嚻之術, 得空匈腹, 申愚策, 退就隴畒, 死無所恨。」帝乃召援計事, 援具言謀畫。因使援將突騎五千, 徃來游說嚻將高峻、任禹之屬, 下及羌豪, 為陳禍福, 以離嚻友黨。
援又為書與嚻將楊廣, 使曉勸於嚻, 曰:「春卿無恙。春卿, 楊廣字。前別冀南, 天水冀縣也。寂無音驛。援閒還長安, 因留上林。竊見四海已定, 兆民同情, 而季孟閉拒背畔, 為天下表的。表猶標也, 言為標準為射的也。言背畔之罪, 為天下所指射也。常懼海內切齒, 思相屠裂, 故遺書戀戀, 以致惻隱之計。乃聞季孟歸罪於援, 而納王游翁諂邪之說, 游翁, 王元字也。自謂函谷以西, 舉足可定, 以今而觀, 竟何如邪?援閒至河內, 過存伯春, 存猶問也。見其奴吉從西方還, 說伯春小弟仲舒望見吉, 欲問伯春無它否, 竟不能言, 曉夕號泣, 婉轉塵中。又說其家悲愁之狀, 不可言也。夫怨讎可刺不可毀, 援聞之, 不自知泣下也。援素知季孟孝愛, 曾、閔不過。夫孝於其親, 豈不慈於其子?可有子抱三木, 而跳梁妄作, 自同分羹之事乎?三木者, 謂桎、梏及械也, 司馬遷曰:「衣赭關三木。」分羹謂樂羊也, 解見公孫述傳。季孟平生自言所以擁兵衆者, 欲以保全父母之國而完墳墓也, 又言苟厚士大夫而已。而今所欲全者將破亡之, 所欲完者將毀傷之, 所欲厚者將反薄之。季孟甞折愧子陽而不受其爵, 愧猶辱也。今更共陸陸, 陸陸猶碌碌也。欲往附之, 將難為顏乎?若復責以重質, 當安從得子主給是哉!往時子陽獨欲以王相待, 謂欲封為朔寧王也。而春卿拒之;今者歸老, 更欲低頭與小兒曹共槽櫪而食, 併肩側身於怨家之朝乎?字林:「併音卑正反。」男兒溺死何傷而拘游哉!, 浮也。今國家待春卿意深, 宜使牛孺卿與諸耆老大人共說季孟, 大人謂豪傑也。若計畫不從, 真可引領去矣。前披輿地圖, 見天下郡國百有六所, 柰何欲以區區二邦以當諸夏百有四乎?春卿事季孟, 外有君臣之義, 內有朋友之道。言君臣邪, 固當諫爭;語朋友邪, 應有切磋。骨曰切, 象曰磋, 言朋友之道如切磋以成器也。詩云:「如切如磋, 如琢如磨。」豈有知其無成, 而但萎腇咋舌, 叉手從族乎?萎腇, 耎弱也。萎音於罪反。腇音乃罪反。及今成計, 殊尚善也;過是, 欲少味矣。以食為諭。且來君叔天下信士, 朝廷重之, 其意依依, 常獨為西州言。援商朝廷, , 度也。尤欲立信於此, 必不負約。援不得久留, 願急賜報。」廣竟不答。
八年, 帝自西征嚻, 至漆, , , 屬右扶風。諸將多以王師之重, 不宜遠入險阻, 計冘豫未決。, 行貌也, 義見說文。豫亦未定也。冘音以林反。會召援, 夜至, 帝大喜, 引入, 具以群議質之。廣雅曰:「質, 定也。」援因說隗嚻將帥有土崩之埶, 兵進有必破之狀。又於帝前聚米為山谷, 指畫形埶, 開示衆軍所從道徑徃來, 分析曲折, 昭然可曉。帝曰:「虜在吾目中矣。」明旦, 遂進軍至第一, 第一, 解見竇融傳。嚻衆大潰。
九年, 拜援為太中大夫, 副來歙監諸將平涼州。自王莽末, 西羌寇邊, 遂入居塞內, 金城屬縣多為虜有。來歙奏言隴西侵殘, 非馬援莫能定。十一年夏, 璽書拜援隴西太守。援迺發步騎三千人, 擊破先零羌於臨洮, 斬首數百級, 獲馬牛羊萬餘頭。守塞諸羌八千餘人詣援降。諸種有數萬, 屯聚寇鈔, 拒浩亹隘。浩亹音告門, 縣名, 屬金城郡。浩, 水名也。亹者, 水流峽山閒, 兩岸深若門也。詩曰「鳧鷖在亹」, 亦其義也。今俗呼此水為閤門河, 蓋疾言之耳。援與揚武將軍馬成擊之。羌因將其妻子輜重移阻於允吾谷, 允吾音鈆牙。援乃潛行閒道, 掩赴其營。羌大驚壞, 復遠徙唐翼谷中, 援復追討之。羌引精兵聚北山上, 援陳軍向山, 而分遣數百騎繞襲其後, 乘夜放火, 擊鼓叫譟, 虜遂大潰, 凡斬首千餘級。援以兵少, 不得窮追, 收其穀糧畜產而還。援中矢貫脛, 帝以璽書勞之, 賜牛羊數千頭, 援盡班諸賔客。
是時, 朝臣以金城破羌之西, 破羌, 縣名, 屬金城郡, 故城在今鄯州湟水縣西。塗遠多寇, 議欲棄之。援上言, 破羌以西城多完牢, 易可依固;其田土肥壤, 無塊曰壤。灌溉流通。如令羌在湟中, , 水名。據前書, 出金城臨羌縣, 東至允吾入河, 今鄯州湟水縣取其名也。一名樂都水。則為害不休, 不可弃也。帝然之, 於是詔武威太守, 東觀記曰梁統也。令悉還金城客民。金城客人在武威者。歸者三千餘口, 使各反舊邑。援奏為置長吏, 繕城郭, 起塢候, 字林曰:「塢, 小障也, 一曰小城。字或作『隝』, 音一古反。」開導水田, 勸以耕牧, 郡中樂業。又遣羌豪楊封譬說塞外羌, 皆來和親。又武都氐人背公孫述來降者, 援皆上復其侯王君長, 賜印綬, 帝悉從之。乃罷馬成軍。
十三年, 武都參狼羌與塞外諸種為寇, 殺長吏。援將四千餘人擊之, 至氐道縣, 氐道縣屬隴西郡。縣管蠻夷曰道。羌在山上, 援軍據便地, 奪其水草, 不與戰, 羌遂窮困, 豪帥數十萬戶亡出塞, 諸種萬餘人悉降, 於是隴右清靜。
援務開寬信, 恩以待下, 任吏以職, 但緫大體而已。賔客故人日滿其門。諸曹時白外事, 援輒曰:「此丞、掾之任, 何足相煩。續漢志曰:「郡當邊戍, 丞為長史。」又:「置諸曹掾史。」頗哀老子, 使得遨游。若大姓侵小民, 黠羌欲旅距, 旅距, 不從之貌。此乃太守事耳。」傍縣甞有報仇者, 吏民驚言羌反, 百姓奔入城郭。狄道長詣門, 狄道, , 屬隴西郡, 今蘭州縣也。請閉城發兵。援時與賔客飲, 大笑曰:「燒虜何敢復犯我。燒虜即燒羌也。曉狄道長歸守寺舍, , 喻也。寺舍, 官舍也。良怖急者, , 甚也。可牀下伏。」後稍定, 郡中服之。視事六年, 徵入為虎賁中郎將。
, 援在隴西上書, 言宜如舊鑄五銖錢。事下三府, 三府奏以為未可許, 事遂寑。及援還, 從公府求得前奏, 難十餘條, 乃隨牒解釋, 東觀記曰「凡十三難, 援一一解之, 條奏其狀」也。更具表言。帝從之, 天下賴其便。援自還京師, 數被進見。為人明須髮, 眉目如畫。東觀記曰:「援長七尺五寸, 色理髮膚眉目容貌如畫。」閑於進對, 尤善述前世行事。每言及三輔長者, 下至閭里少年, 皆可觀聽。自皇太子、諸王侍聞者, 莫不屬耳忘倦。又善兵策, 帝常言「伏波論兵, 與我意合」, 每有所謀, 未甞不用。
, 卷人維汜, , 縣名, 屬河南郡, 故城在今鄭州原武縣西北也。訞言稱神, 有弟子數百人, 坐伏誅。後其弟子李廣等宣言汜神化不死, 以誑惑百姓。十七年, 遂共聚會徒黨, 攻沒晥城, , 縣名, 屬廬江郡, 今舒州懹寧縣。晥音下板反, 又下管反。殺晥侯劉閔, 自稱「南岳大師」。遣謁者張宗將兵數千人討之, 復為廣所敗。於是使援發諸郡兵, 合萬餘人, 擊破廣等, 斬之。
又交阯女子徵側及女弟徵貳反, 徵側者, 麊泠縣雒將之女也, 嫁為朱鳶人詩索妻, 甚雄勇。交阯太守蘇定以法繩之, 側怨怒, 故反。攻沒其郡, 九真、日南、合浦蠻夷皆應之, 寇略嶺外六十餘城, 側自立為王。於是璽書拜援伏波將軍, 東觀記曰:「援上書:『臣所假伏波將軍印, 書「伏」字, 「犬」外嚮。城皐令印, 「皐」字為「白」下「羊」;丞印「四」下「羊」;尉印「白」下「人」, 「人」下「羊」。即一縣長吏, 印文不同, 恐天下不正者多。符印所以為信也, 所宜齊同。』薦曉古文字者, 事下大司空正郡國印章。奏可。」以扶樂侯劉隆為副, 扶樂, 縣名, 屬九真郡。督樓舩將軍段志等南擊交阯。軍至合浦而志病卒, 詔援并將其兵。遂緣海而進, 隨山刊道千餘里。, 除也。十八年春, 軍至浪泊上, 與賊戰, 破之, 斬首數千級, 降者萬餘人。援追徵側等至禁谿, 數敗之, 賊遂散走。明年正月, 斬徵側、徵貳, 傳首洛陽。越志云:「徵側兵起, 都麊泠縣。及馬援討之, 奔入金溪穴中, 二年乃得之。」封援為新息侯, 食邑三千戶。援乃擊牛釃酒, 勞饗軍士。釃猶濾也。詩曰:「釃酒有藇。」毛萇注云:「以筐曰釃。」釃音所宜反。從容謂官屬曰:「吾從弟少游常哀吾慷慨多大志, 曰:『士生一世, 但取衣食裁足, 乘下澤車, 周禮曰「車人為車, 行澤者欲短轂, 行山者欲長轂, 短轂則利, 長轂則安」也。御款段馬, 款猶緩也, 言形段遲緩也。為郡掾史, 守墳墓, 鄉里稱善人, 斯可矣。致求盈餘, 但自苦耳。』當吾在浪泊、西里閒, 虜未滅之時, 下潦上霧, 毒氣重蒸, 仰視飛鳶跕跕墯水中, , 鴟也。跕跕, 墯貌也。跕音都牒、泰牒二反。卧念少游平生時語, 何可得也!今賴士大夫之力, 被蒙大恩, 猥先諸君紆佩金紫, 且喜且慙。」吏士皆伏稱萬歲。
援將樓舩大小二千餘艘, 戰士二萬餘人, 進擊九真賊徵側餘黨都羊等, 自無功至居風, 無功、居風, 二縣名, 並屬九真郡。居風, 今愛州。斬獲五千餘人, 嶠南悉平。, 嶺嶠也。爾雅曰:「山銳而高曰嶠。」嶠音渠廟反。廣州記曰:「援到交阯, 立銅柱, 為漢之極界也。」援奏言西于縣戶有三萬二千, 西于縣屬交阯郡, 故城在今交州龍編縣東也。遠界去庭千餘里, , 縣庭也。請分為封溪、望海二縣, 許之。封溪、望海, , 並屬交阯郡。援所過輒為郡縣治城郭, 穿渠灌溉, 以利其民。條奏越律與漢律駮者十餘事, , 乖舛也。與越人申明舊制以約束之, 自後駱越奉行馬將軍故事。駱者, 越別名。
二十年秋, 振旅還京師, 軍吏經瘴疫死者十四五。賜援兵車一乘, 朝見位次九卿。
援好騎, 善別名馬, 於交阯得駱越銅鼓, 乃鑄為馬式, , 法也。裴氏廣州記曰:「俚獠鑄銅為鼓, 鼓唯高大為貴, 面闊丈餘。初成, 懸於庭, 剋晨置酒, 招致同類, 來者盈門。豪富子女以金銀為大釵, 執以叩鼓, 叩竟, 留遺主人也。」還上之。因表曰:「夫行天莫如龍, 行地莫若馬。史記平準書曰:「以為在天莫如龍, 在地莫如馬。」馬者甲兵之本, 國之大用。安寧則以別尊卑之序, 有變則以濟遠近之難。昔有騏驥, 一日千里, 伯樂見之, 昭然不惑。伯樂, 秦穆公時善相馬者也。桓寬鹽鐵論曰:「騏驥負鹽車, 垂頭於太行之阪, 見伯樂則噴而長鳴。」近世有西河子輿, 亦明相法。子輿傳西河儀長孺, 長孺傳茂陵丁君都, 君都傳成紀楊子阿, 臣援甞師事子阿, 受相馬骨法。考之於事, 輒有驗効。臣愚以為傳聞不如親見, 視景不如察形。今欲形之於生馬, 則骨法難備具, 又不可傳之於後。孝武皇帝時, 善相馬者東門京東門, 姓也;京, 名也。鑄作銅馬法獻之, 有詔立馬於魯班門外, 則更名魯班門曰金馬門。臣謹依儀氏, 中帛氏口齒, 謝氏脣鬐, 丁氏身中, 備此數家骨相以為法。」援銅馬相法曰:「水火欲分明。水火在鼻兩孔閒也。上脣欲急而方, 口中欲紅而有光, 此馬千里。頷下欲深, 下脣欲緩。牙欲前向。牙欲去齒一寸, 則四百里;牙劔鋒, 則千里。目欲滿而澤。腹欲充, 賺欲小, 季助欲長, 懸薄欲厚而緩。懸薄, 股也。腹下欲平滿, 汗溝欲深長, 而膝本欲起, 肘腋欲開, 膝欲方, 蹄欲厚三寸, 堅如石。」䩭音居竒反。馬高三尺五寸, 圍四尺五寸。有詔置於宣德殿下, 以為名馬式焉。
, 援軍還, 將至, 故人多迎勞之, 平陵人孟冀, 名有計謀, 於坐賀援。援謂之曰:「吾望子有善言, 反同衆人邪?昔伏波將軍路博德開置七郡, 裁封數百戶;漢書曰, 平南越以為南海、蒼梧、鬱林、合浦、交阯、九真、日南、朱崖、儋耳九郡。今此言「七郡」, 則與前書不同也。今我微勞, 猥饗大縣, 功薄賞厚, 何以能長久乎?先生奚用相濟?」冀曰:「愚不及。」援曰:「方今匈奴、烏桓尚擾北邊, 欲自請擊之。男兒要當死於邊野, 以馬革裹屍還葬耳, 何能卧牀上在兒女子手中邪?」冀曰:「諒為烈士, 當如此矣。」
還月餘, 會匈奴、烏桓寇扶風, 援以三輔侵擾, 園陵危逼, 因請行, 許之。自九月至京師, 十二月復出屯襄國。襄國, 縣名, 屬趙國, 今邢州龍崗縣也。詔百官祖道。援謂黃門郎梁松、竇固曰:「凡人為貴, 當使可賤, 如卿等欲不可復賤, 居高堅自持, 勉思鄙言。」松後果以貴滿致災, 固亦幾不免。
明年秋, 援乃將三千騎出高柳, 行鴈門、代郡、上谷障塞。烏桓候者見漢軍至, 虜遂散去, 援無所得而還。
援甞有疾, 梁松來候之, 獨拜牀下, 援不答。松去後, 諸子問曰:「梁伯孫帝壻, 松尚舞陰公主。爾雅曰:「女子之夫為壻。」貴重朝庭, 公卿已下莫不憚之, 大人柰何獨不為禮?」援曰:「我乃松父友也。松父統也。雖貴, 何得失其序乎?」禮記曰:「見父之執友, 不謂之進不敢進, 不謂之退不敢退, 不問不敢對。」鄭玄曰:「敬父同志如事父也。」松由是恨之。
二十四年, 武威將軍劉尚擊武陵五溪蠻夷, 酈元注水經云「武陵有五溪, 謂雄溪、樠溪、酉溪、潕溪、辰溪, 悉是蠻夷所居, 故謂五溪蠻」。皆槃瓠之子孫也。土俗「雄」作「熊」, 「樠」作「朗」, 「潕」作「武」, 在今辰州界。深入, 軍沒, 援因復請行。時年六十二, 帝愍其老, 未許之。援自請曰;「臣尚能被甲上馬。」帝令試之。援據鞍顧眄, 以示可用。帝笑曰:「矍鑠哉是翁也!」矍鑠, 勇貌也。東觀記作「㬦哉是翁」。㬦音許縛反。遂遣援率中郎將馬武、耿舒、劉匡、孫永等, 將十二郡募士及㢮刑四萬餘人征五溪。援夜與送者訣, 謂友人謁者杜愔曰:「吾受厚恩, 年迫餘日索, , 盡也。常恐不得死國事。今獲所願, 甘心瞑目, 但畏長者家兒或在左右, 或與從事, 殊難得調;介介獨惡是耳。」長者家兒謂權要子弟等。介介猶耿耿也。明年春, 軍至臨鄉, 東觀記曰「二月到武陵臨鄉」也。遇賊攻縣, 援迎擊, 破之, 斬獲二千餘人, 皆散走入竹林中。
, 軍次下雋, 下雋, 縣名, 屬長沙國, 故城今辰州沅陵縣。雋音字兖反。有兩道可入, 從壺頭則路近而水嶮, 壺頭, 山名也, 在今辰州沅陵東。武陵記曰「此山頭與東海方壺山相似, 神仙多所游集, 因名壺頭山」也。從充則塗夷而運遠, , 縣名, 屬武陵郡。充音昌容反。帝初以為疑。及軍至, 耿舒欲從充道, 援以為弃日費糧, 不如進壺頭, 搤其喉咽, , 持也。充賊自破。以事上之, 帝從援策。三月, 進營壺頭。賊乘高守隘, 水疾, 舩不得上。會暑甚。士卒多疫死, 援亦中病, 遂困, 乃穿岸為室, 以避炎氣。武陵記曰「壺頭山邊有石窟, 即援所穿室也。室內有蛇如百斛船大, 云是援之餘靈」也。賊每升險鼓譟, 援輒曳足以觀之, 左右哀其壯意, 莫不為之流涕。耿舒與兄好畤侯弇書曰:「前舒上書當先擊充, 糧雖難運而兵馬得用, 軍人數萬爭欲先奮。今壺頭竟不得進, 大衆怫鬱行死, 誠可痛惜。前到臨鄉, 賊無故自致, 若夜擊之, 即可殄滅。伏波類西域賈胡, 到一處輒止, 言似商胡, 所至之處輒停留。賈音古。以是失利。今果疾疫, 皆如舒言。」弇得書, 奏之。帝乃使虎賁中郎將梁松乘驛責問援, 因代監軍。會援病卒, 松宿懷不平, 以援往受其拜。遂因事陷之。帝大怒, 追收援新息侯印綬。
, 兄子嚴、敦、並喜譏議, , 余之子也。喜音許吏反。而通輕俠客。援前在交阯, 還書誡之曰:「吾欲汝曹聞人過失, 如聞父母之名, 耳可得聞, 口不可得言也。好論議人長短, 妄是非正法, 謂譏刺時政也。此吾所大惡也, 寧死不願聞子孫有此行也。汝曹知吾惡之甚矣, 所以復言者, 施衿結褵, 申父母之戒, 說文曰:「衿, 交衽也。」詩云:「親結其褵。」毛萇注云:「褵, 婦人之褘也, 女施衿結帨。」爾雅曰:「褵, 緌也。」郭璞注曰:「即今之香纓也。」儀禮, 父戒女曰「戒之敬之, 夙夜無違命」;母戒之曰「戒之敬之, 夙夜無違宮事」也。欲使汝曹不忘之耳。龍伯高敦厚周慎, 口無擇言, 謙約節儉, 廉公有威, 吾愛之重之, 願汝曹効之。杜季良豪俠好義, 憂人之憂, 樂人之樂, 清濁無所失, 輕重合宜。父喪致客, 數郡畢至, 吾愛之重之, 不願汝曹効也。効伯高不得, 猶為謹勑之士, 所謂刻鵠不成尚類鶩者也。, 鴨也。效季良不得, 陷為天下輕薄子, 所謂畫虎不成反類狗者也。訖今季良尚未可知, 郡將下車輒切齒, 州郡以為言, 吾常為寒心, 是以不願子孫効也。」季良名保, 京兆人, 時為越騎司馬。續漢書曰:「越騎司馬秩千石。」保仇人上書, 訟保「為行浮薄, 亂群惑衆, 伏波將軍萬里還書以誡兄子, 而梁松、竇固以之交結, 將扇其輕偽, 敗亂諸夏」。書奏, 帝召責松、固, 以訟書及援誡書示之, 松、固叩頭流血, 而得不罪。詔免保官。伯高名述, 亦京兆人, 為山都長, 山都, , 屬南陽郡, 故城在今襄州義清縣東北, 今名固城也。由此擢拜零陵太守。今永州也。
, 援在交阯, 常餌薏苡實, 用能輕身省慾, 以勝瘴氣。神農本草經曰:「薏苡味甘, 微寒, 主風溼痹下氣, 除筋骨邪氣, 久服輕身益氣。」南方薏苡實大, 援欲以為種, 軍還, 載之一車。時人以為南土珍怪, 權貴皆望之。援時方有寵, 故莫以聞。及卒後, 有上書譖之者, 以為前所載還, 皆明珠文犀。犀之有文彩也。馬武與於陵侯侯昱等皆以章言其狀, , 司徒侯霸之子也。帝益怒。援妻孥惶懼, 不敢以喪還舊塋, 裁買城西數畒地槀葬而已。, 僅也, 與纔同。槀, 草也。以不歸舊塋, 時權葬, 故稱槀。賔客故人莫敢弔會。嚴與援妻子草索相連, 詣闕請罪。帝乃出松書以示之, 方知所坐, 上書訴冤, 前後六上, 辭甚哀切, 然後得葬。
又前雲陽令同郡朱勃詣闕上書曰:
  臣聞王德聖政, 不忘人之功, 周書曰:「記人之功, 忘人之過, 宜為君也。」採其一美, 不求備於衆。論語周公謂魯公曰:「不使大臣怨乎不以, 無求備於一人。」故高祖赦蒯通而以王禮葬田橫, 蒯通說韓信背漢, 高祖徵通至, 釋不誅。田橫初自稱齊王, 漢定天下, 橫猶以五百人保於海島, 高祖追橫, 橫自殺, 以王禮葬之。並見前書也。大臣曠然, 咸不自疑。夫大將在外, 讒言在內, 微過輒記, 大功不計, 誠為國之所慎也。故章邯畏口而奔楚, 章邯為秦將, 使人請事, 至咸陽, 趙高不見, 有不信之心, 使還報, 邯畏趙高讒之, 遂降項羽。燕將據聊而不下。史記曰, 燕將攻下聊城, 人或讒之於燕, 燕將懼誅, 因保守聊城不敢歸。聊即今博州聊城縣也。豈其甘心末規哉, 悼巧言之傷類也。末規猶下計也。詩云:「巧言如簧。」類, 善也。
  竊見故伏波將軍新息侯馬援, 拔自西州, 欽慕聖義, 閒關險難, 閒關猶崎嶇也。觸冒萬死, 孤立群貴之閒, 傍無一言之佐, 馳深淵, 入虎口, 豈顧計哉!戰國策曰:「魏安釐王畏秦, 將入朝, 周訢止之。王曰:『許綰為我呪曰:「若入不出, 請徇寡人以首。」』周訢對曰:『今有人謂臣, 入不測之泉, 而徇臣以鼠首, 可乎?綰之首猶鼠首也。囚王於不測之秦而徇王以首, 竊為王不取也。』」司馬遷書曰「垂餌虎口」, 又曰「夫人臣出萬死不顧一生之計, 赴公家之難」。謂援使隗嚻也。寧自知當要七郡之使, 徼封侯之福邪?八年, 車駕西討隗嚻, 國計狐疑, 衆營未集, 援建宜進之策, 卒破西州。及吳漢下隴, 冀路斷隔, 唯獨狄道為國堅守, 士民飢困, 寄命漏刻。援奉詔西使, 鎮慰邊衆, 乃招集豪傑, 曉誘羌戎, 謀如涌泉, 埶如轉規, , 員也。孫子曰:「戰如轉員石於萬仞之山者, 埶也。」遂救倒縣之急, 孟子曰:「當今之時, 行仁政, 人恱之, 猶解於倒縣也。」存幾亡之城, 幾音祈。幾, 近也。兵全師進, 因糧敵人, 隴、冀略平, 而獨守空郡, 守音式授反。兵動有功, 師進輒克。銖鋤先零, 緣入山谷, 猛怒力戰, 飛矢貫脛。又出征交阯, 土多瘴氣, 援與妻子生訣, 無悔吝之心, 吝猶恨也。遂斬滅徵側, 克平一州。南海、蒼梧、鬱林、合浦、交阯、日南、九真皆屬交州。閒復南討, 立陷臨鄉, 師已有業, 未竟而死, 吏士雖疫, 援不獨存。夫戰或以久而立功, 或以速而致敗, 深入未必為得, 不進未必為非。人情豈樂久屯絕地, 不生歸哉!惟援得事朝廷二十二年, 北出塞漠, 南度江海, 觸冒害氣, 僵死軍事, , 仆也。名滅爵絕, 國土不傳。海內不知其過, 衆庶未聞其毀, 卒遇三夫之言, 橫被誣罔之讒, 韓子曰:「龐共與魏太子質於邯鄲, 共謂魏王曰:『今一人言市有虎, 王信乎?』王曰:『否。』『二人言, 王信乎?』王曰:『否。』『三人言, 王信乎?』曰:『寡人信。』龐共曰:『夫市無虎明矣, 然三人言, 誠市有虎。今邯鄲去魏遠於市, 謗臣者過三人, 願王熟察之。』」家屬杜門, 葬不歸墓, 怨隙並興, 宗親怖慄。死者不能自列, 生者莫為之訟, 臣竊傷之。
  夫明主醲於用賞, 約於用刑。高祖甞與陳平金四萬斤以閒楚軍, 不問出入所為, 豈復疑以錢穀閒哉?夫操孔父之忠而不能自免於讒, 此鄒陽之所悲也。史記鄒陽書曰:「昔者, 魯聽季孫之說而逐孔子, 宋信子罕之計而囚墨翟。夫以孔、墨之辯, 不能自免於讒諛。」詩云:「取彼讒人, 投畀犲虎, 犲虎不食, 投畀有北。有北不受, 投畀有昊。」詩小雅巷伯篇也。畀, 與也。昊, 昊天也。投與昊天, 制其罰也。此言欲令上天而平其惡。惟陛下留思豎儒之言, 言如僮豎無知也。高祖曰:「豎儒幾敗吾事。」無使功臣懷恨黃泉。臣聞春秋之義, 罪以功除;公羊傳曰:「夏滅項。孰滅之?齊滅之。曷為不言齊滅?為桓公諱也, 以桓公甞有繼絕存亡之功, 故君子為之諱也。」聖王之祀, 臣有五義。禮記曰:「夫聖王之制祀也, 法施於人則祀之, 以死勤事則祀之, 以勞定國則祀之, 能禦大災則祀之, 能捍大患則祀之。」若援, 所謂以死勤事者也。願下公卿平援功罪, 宜絕宜續, 以厭海內之望。
  臣年已六十, 常伏田里, 竊感欒布哭彭越之義, 前書曰, 彭越為梁王, 欒布為梁大夫使於齊。越以謀反, 梟首洛陽, 詔有收視者捕之。布使還, 奏事越頭下, 祠而哭之。冒陳悲憤, 戰慄闕庭。
書奏, , 歸田里。
勃字叔陽, 年十二能誦詩、書。常候援兄況。勃衣方領, 能矩步, 續漢書曰:「勃能說韓詩。」前書音義曰:「頸下施衿領正方, 學者之服也。」矩步者, 回旋皆中規矩。辭言嫺雅, 嫺音閑。嫺雅猶沈靜也, 司馬相如曰「雍容嫺雅」。援裁知書, 見之自失。況知其意, 乃自酌酒慰援曰:「朱勃小器速成, 智盡此耳, 卒當從汝稟學, 勿畏也。」, 受也。朱勃未二十, 右扶風請試守渭城宰, 渭城, 縣名, 故城在今咸陽縣東北。前書音義曰:「試守者, 試守一歲, 乃為真, 食其全俸。」及援為將軍, 封侯, 而勃位不過縣令。援後雖貴, 常待以舊恩而卑侮之, 勃愈身自親, 及援遇讒, 唯勃能終焉。肅宗即位, 追賜勃子穀二千斛。東觀記曰:「章帝下詔曰:『告平陵令、丞:縣人故雲陽令朱勃, 建武中以伏波將軍爵土不傳, 上書陳狀, 不顧罪戾, 懷旌善之志, 有烈士之風。詩云:「無言不讎, 無德不報。」其以縣見穀二千斛賜勃子若孫, 勿令遠詣闕謝。』」
, 援兄子壻王磐子石, 子石, 磐字也。王莽從兄平阿侯仁之子也。莽敗, 磐擁富貲居故國, 為人尚氣節而愛士好施, 有名江淮閒。後游京師, 與衞尉陰興、大司空朱浮、齊王章共相友善。援謂姊子曹訓曰:「王氏, 廢姓也。子石當屏居自守, 而反游京師長者, 長者謂豪俠者也。用氣自行, 多所陵折, 其敗必也。」後歲餘, 磐果與司隷校尉蘇鄴、丁鴻事相連, 坐死洛陽獄。而磐子肅復出入北宮及王侯邸弟。援謂司馬呂种曰:是援行軍之司馬也。「建武之元, 名為天下重開。自今以徃, 海內日當安耳。但憂國家諸子並壯, 而舊防未立, 舊防, 諸侯王子不許交通賔客。若多通賔客, 則大獄起矣。卿曹戒慎之!」及郭后薨, 有上書者, 以為肅等受誅之家, 客因事生亂, 慮致貫高、任章之變。張敖為趙王, 其相貫高。高祖不禮趙王, 高恥之, 置人壁中, 欲害高祖。又任章父宣, 霍氏女壻, 坐謀反誅。宣帝祠昭帝廟, 章乃玄服夜入廟, 待帝至, 欲為逆。發覺, 伏誅。並見前書。帝怒, 乃下郡縣收捕諸王賔客, 更相牽引, 死者以千數。呂种亦豫其禍, 臨命嘆曰:「馬將軍誠神人也!」
永平初, 援女立為皇后。顯宗圖畫建武中名臣、列將於雲臺, 雲臺在南宮也。以椒房故, 獨不及援。東平王蒼觀圖, 言於帝曰:「何故不畫伏波將軍像?」帝笑而不言。至十七年, 援夫人卒, 乃更脩封樹, 起祠堂。
建初三年, 肅宗使五官中郎將持節追策, 謚援曰忠成侯。
四子:廖, , , 客卿。
客卿幼而歧嶷, 年六歲, 能應接諸公, 專對賔客。甞有死罪亡命者來過, 客卿逃匿不令人知。外若訥而內沈敏。援甚竒之, 以為將相器, 故以客卿字焉。張儀、虞卿並為客卿, 故取名焉。事見史記。援卒後, 客卿亦夭沒。
論曰:馬援騰聲三輔, 遨游二帝, 及定節立謀, 以干時主, 將懷負鼎之願, 蓋為千載之遇焉。伊尹負鼎以干湯。光武與竇融書曰「千載之遇」也。然其戒人之禍, 智矣, 謂誡竇固、梁松、王磐、呂种等, 皆如所言也。而不能自免於讒隙。豈功名之際, 理固然乎?居功名之地, 讒構易興, 而能免之者少矣。夫利不在身, 以之謀事則智;慮不私己, 以之斷義必厲。誠能回觀物之智而為反身之察, 若施之於人則能恕, 自鑒其情亦明矣。見人之謂智, 自見之謂明。以自見之明為見人之用, 其於物理豈不通乎。
廖字敬平, 少以父任為郎。東觀記曰:「廖少習易經, 清約沈靜。援擊武谿無功, 卒于師, 廖不得嗣爵。」明德皇后旣立, 拜廖為羽林左監、虎賁中郎將。顯宗崩, 受遺詔典掌門禁, 遂代趙憙為衞尉, 肅宗甚尊重之。
時皇太后躬履節儉, 事從簡約, 廖慮美業難終, 上疏長樂宮以勸成德政, 曰:「臣案前世詔令, 以百姓不足, 起於世尚奢靡, 故元帝罷服官, 前書音義曰:「齊國舊有三服之官, 春獻冠幘縰為首服, 紈素為冬服, 輕綃為夏服。元帝約省, 故罷之。」成帝御浣衣, 哀帝去樂府。哀帝即位, 詔罷鄭衞之音, 減郊祭及武樂等人數也。然而侈費不息, 至於衰亂者, 百姓從行不從言也。書曰:「違上所命, 從厥攸好。」夫改政移風, 必有其本。傳曰:『吳王好劔客, 百姓多創瘢;楚王好細腰, 宮中多餓死。』墨子曰「楚靈王好細腰, 而國多餓人」也。長安語曰:當時諺言。『城中好高髻, 四方高一尺;城中好廣眉, 四方且半額;城中好大袖, 四方全匹帛。』斯言如戲, 有切事實。前下制度未幾。後稍不行。雖或吏不奉法, 良由慢起京師。今陛下躬服厚繒, 斥去華飾, 素簡所安, 發自聖性。言儉素約簡, 后之所安。此誠上合天心, 下順民望, 浩大之福, 莫尚於此。陛下旣已得之自然, 猶宜加以勉勗, 法太宗之隆德, 戒成、哀之不終。太宗, 孝文也。玄默為化, 身衣弋綈。成帝下詔, 務崇儉約, 禁斷綺縠、女樂, 嫁娶葬埋過制, 唯青綠人所常服不禁。哀帝初即位, 易帷帳, 去錦繡, 乘輿席緣綈繒而已。成帝以趙飛燕, 哀帝以董賢, 為儉並不終。易曰:『不恒其德, 或承之羞。』恒卦九三爻詞也。巽下震上, 鄭玄注云:「巽為進退, 不恒其德之象。又互體兌, 兌為毀折, 後將有羞辱也。」誠令斯事一竟, 竟猶終也。則四海誦德, 聲薰天地, 薰猶蒸也, 言芳聲薰天地也。神明可通, 金石可勒, 而況於行仁心乎, 況於行令乎!願置章坐側, 以當瞽人夜誦之音。」瞽人, 無目者也。古者瞽師敎國子誦六詩。前書禮樂志云「乃采詩夜誦」。夜誦者, 其辭或祕, 不可宣露, 故於夜中歌誦也。太后深納之。朝廷大議, 輒以詢訪。
廖性質誠畏慎, 不愛權埶聲名, 盡心納忠, 不屑毀譽。王逸注楚詞云:「屑, 顧也。」有司連據舊典, 奏封廖等, 累讓不得已, 建初四年, 遂受封為順陽侯, 以特進就第。每有賞賜, 輒辭讓不敢當, 京師以是稱之。
子豫, 為步兵校尉。太后崩後, 馬氏失埶, 廖性寬緩, 不能敎勒子孫, 豫遂投書怨誹。又防、光奢侈, 好樹黨與。八年, 有司奏免豫, 遣廖、防、光就封。豫隨廖歸國, 考擊物故。, 無也;故, 事也:謂死也。後詔還廖京師。永元四年, 卒。和帝以廖先帝之舅, 厚加賵賻, 使者弔祭, 王主會喪, 謚曰安侯。
子遵嗣, 徙封程鄉侯。遵卒, 無子, 國除。元初三年, 鄧太后詔封廖孫度為潁陽侯。
防字江平, 永平十二年, 與弟光俱為黃門侍郎。肅宗即位, 拜防中郎將, 稍遷城門校尉。
建初二年, 金城、隴西保塞羌皆反, , 東吾燒當之後也, 以其父滇吾降漢, 乃入居塞內, 故稱保塞。拜防行車騎將軍事, 以長水校尉耿恭副, 將北軍五校兵及諸郡積射士三萬人擊之。軍到冀, 而羌豪布橋等圍南部都尉於臨洮。防欲救之, 臨洮道險, 車騎不得方駕, 防乃別使兩司馬將數百騎, 分為前後軍, 去臨洮十餘里為大營, 多樹幡幟, 揚言大兵旦當進。羌候見之, 馳還言漢兵盛不可當。明旦遂鼓譟而前, 羌虜驚走, 因追擊破之, 斬首虜四千餘人, 遂解臨洮圍。防開以恩信, 燒當種皆降, 唯布橋等二萬餘人在臨洮西南望曲谷。酈元注水經云望曲在臨洮西南, 去龍桑城二百里。十二月, 羌又敗耿恭司馬及隴西長史於和羅谷, 死者數百人。明年春, 防遣司馬夏駿將五千人從大道向其前, 潛遣司馬馬彭將五千人從閒道衝其心腹, 又令將兵長史李調等將四千人繞其西, 三道俱擊, 復破之, 斬獲千餘人, 得牛羊十餘萬頭。羌退走, 夏駿追之, 反為所敗。防乃引兵與戰於索西, 又破之。索西, 縣名, 故城在今岷州和政縣東, 亦名臨洮東城, 亦謂之赤城。沙州記云:「從東洮至西洮一百二十里。」東洮即謂此城。布橋迫急, 將種人萬餘降。詔徵防還, 拜車騎將軍, 城門校尉如故。
防貴寵最盛, 與九卿絕席。光自越騎校尉遷執金吾。四年, 封防潁陽侯, 光為許侯, 兄弟二人各六千戶。防以顯宗寑疾, 入參醫藥, 又平定西羌, 增邑千三百五十戶。屢上表讓位, 俱以特進就第。皇太后崩, 明年, 拜防光祿勳, 光為衞尉。防數言政事, 多見採用。是冬始施行十二月迎氣樂, 防所上也。解見章帝紀。子鉅, 為常從小侯。以小侯故得常從也。六年正月, 以鉅當冠, 禮記曰二十弱冠。儀禮曰, 士冠, 筮於廟門, 主人玄冠朝服, 有司如主人服。卒筮旅占告吉, 若不吉即筮遠日如初。前期三日, 筮賔如求日之儀。陳服于房中西墉下, 東領北上。始加緇布冠, 次加皮弁, 次加爵弁。嫡子冠於阼, 以著代也。三加而彌尊, 冠而字之, 敬其名也。祝曰:「令月吉辰, 加爾元服, 棄爾幼志, 順爾成德。」特拜為黃門侍郎。肅宗親御章臺下殿, 陳鼎俎, 自臨冠之。明年, 防復以病乞骸骨, 詔賜故中山王田廬, 中山王焉以郭太后少子故, 獨留京師。建武三十年徙封中山, 永平二年就國, 故以其田廬賜防也。以特進就第。
防兄弟貴盛, 奴婢各千人已上, 資產巨億, 皆買京師膏腴羙田, 又大起第觀, 連閣臨道, 彌亘街路, 多聚聲樂, 曲度比諸郊廟。曲度謂曲之節度也。賔客奔湊, 四方畢至, 京兆杜篤之徒數百人, 常為食客, 居門下。刺史、守、令多出其家。歲時賑給鄉閭, 故人莫不周洽。防又多牧馬畜, 賦斂羌胡。帝不喜之, 數加譴勑, 所以禁遏甚備, 由是權埶稍損, 賔客亦衰。八年, 因兄子豫怨謗事, 有司奏防、光兄弟奢侈踰僭, 濁亂聖化, 悉免就國。臨上路, 詔曰:「舅氏一門, 俱就國封, 四時陵廟無助祭先后者, 朕甚傷之。其令許侯思𠍴田廬, 有司勿復請, 留之於京, 守田廬而思𠍴過也。以慰朕渭陽之情。」渭陽, 詩秦風也。秦康公送舅晉文公于渭之陽, 念母之不見也。其詩曰:「我見舅氏, 如母存焉。」
光為人小心周密, 喪母過哀, 東觀記曰:「光遭母喪, 哀慟感傷, 形骸骨立。」帝以是特親愛之, 乃復位特進。子康, 黃門侍郎。永元二年, 光為太僕, 康為侍中。及竇憲誅, 光坐與厚善, 復免就封。後憲奴誣光與憲逆, 自殺, 東觀記曰:「奴名玉當。初, 竇氏有事, 玉當亡, 私從光乞, 不與。恨去, 懷挾欲中光。官捕得玉當, 因告言光與憲有惡謀, 光以被誣不能自明, 乃自殺。光死後, 憲他奴郭扈自出證明光、憲無惡言, 光子朗上書迎光喪葬舊塋, 詔許之。」家屬歸本郡。本郡復殺康, 而防及廖子遵皆坐徙封丹陽。防為翟鄉侯, 租歲限三百萬, 不得臣吏民。防後以江南下溼, 上書乞歸本郡, 和帝聽之。十三年, 卒。
子鉅嗣, 後為長水校尉。永初七年, 鄧太后詔諸馬子孫還京師, 隨四時見會如故事, 復紹封光子朗為合鄉侯。
嚴字威卿。父余, 王莽時為楊州牧。嚴少孤, 東觀記:「余卒時, 嚴七歲, 依姊壻父九江連率平阿侯王述。明年, 母復終, 會述失郡, 居沛郡。建武三年, 余外孫右扶風曹貢為梧安侯相, 迎嚴歸, 養視之。至四年, 叔父援從車駕東征, 過梧安, 乃將嚴兄弟西。嚴年十三至雒陽, 留寄郎朱仲孫舍, 大奴步護視之也。」而好擊劔, 習騎射。東觀記曰:「嚴從其故門生肆都學擊劔, 習騎射。」後乃白援, 從平原楊太伯講學, 專心墳典, 能通春秋左氏, 東觀記曰, 從司徒祭酒陳元受之。因覽百家群言, 遂交結英賢, 京師大人咸器異之。大人, 長者之稱也。仕郡督郵, 援常與計議, 委以家事。弟敦, 字孺卿, 亦知名。援卒後, 嚴乃與敦俱歸安陵、居鉅下, 決錄注曰:「鉅下, 地名也。」三輔稱其義行, 號曰「鉅下二卿」。
明德皇后旣立, 嚴乃閉門自守, 猶復慮致譏嫌, 遂更徙北地, 斷絕賔客。永平十五年, 皇后勑使移居洛陽。顯宗召見, 嚴進對閑雅, 意甚異之, 有詔留仁壽闥, 與校書郎杜撫、班固等雜定建武注記。常與宗室近親臨邑侯劉復等論議政事, 甚見寵幸。後拜將軍長史, 將北軍五校士、羽林禁兵三千人, 屯西河美稷, 美稷, 縣名。衞護南單于, 聽置司馬、從事。牧守謁敬, 同之將軍。勑嚴過武庫, 祭蚩尤, 武庫, 掌兵器, 令一人, 秩六百石。前書音義曰:「蚩尤, 古天子, 好五兵, 故今祭之。」見高祖紀也。帝親御阿閣, , 曲也。觀其士衆, 時人榮之。
肅宗即位, 徵拜御史中丞, 除子鱄為郎, 鱄音時兖反。令勸學省中。, 勉也。前書王鳳薦班伯於成帝, 宜勸學, 召見宴昵殿是也。其冬, 有日食之災, 嚴上封事曰:「臣聞日者衆陽之長, 食者陰侵之徵。書曰:『無曠庶官, 天工人其代之。』尚書咎繇之詞。言王者代天官人也。故考績黜陟, 以明襃貶。尚書曰:「三載考績, 三考黜陟幽明。」無功不黜, 則陰盛陵陽。臣伏見方今刺史太守專州典郡, 不務奉事盡心為國, 而司察偏阿, 取與自己, 同則舉為尤異, 異則中以刑法, 中音丁仲反。不即垂頭塞耳, 採求財賂。今益州刺史朱酺、楊州刺史倪說、倪音五兮反。說音恱。涼州刺史尹業等, 每行考事, , 按也。輒有物故, 又選舉不實, 曾無貶坐, 是使臣下得作威福也。故事, 州部所舉上奏, 司直察能否以懲虛實。前書武帝元狩五年, 初置司直, 比二千石, 掌佐丞相舉不法。續漢書曰:「光武以武帝故事置司直, 居丞相府, 助督錄諸州。建武十八年省之。」今宜加防檢, 式遵前制。舊丞相、御史親治職事, 唯丙吉以年老優游, 不案吏罪, 丙吉字少卿, 魯人也。宣帝時, 為丞相。掾史有罪, 終無所驗。公府不按吏, 自吉始也。見前書。於是宰府習為常俗, 更共罔養, 罔養猶依違也。以崇虛名, 或未曉其職, 便復遷徙, 誠非建官賦祿之意。宜勑正百司, 各責以事, 州郡所舉, 必得其人。若不如言, 裁以法令。傳曰:『上德以寬服民, 其次莫如猛。故火烈則人望而畏之, 水懦則人狎而翫之。為政者寬以濟猛, 猛以濟寬。』左傳鄭子產誡子太叔為政之詞也。如此, 綏御有體, 災眚消矣。」眚亦災也。書奏, 帝納其言而免酺等官。
建初元年, 遷五官中郎將, 除三子為郎。嚴數薦達賢能, 申解冤結, 多見納用。復以五官中郎將行長樂衞尉事。二年, 拜陳留太守。嚴當之職, 乃言於帝曰:「昔顯親侯竇固誤先帝出兵西域, 置伊吾盧屯, 煩費無益。又竇勳受誅, 其家不宜親近京師。」是時勳女為皇后, 竇氏方寵, 時有側聽嚴言者, 以告竇憲兄弟, 由是失權貴心。嚴下車, 明賞罰, 發姦慝, 郡界清靜。時京師訛言賊從東方來, 百姓奔走, 轉相驚動, 諸郡遑急, 各以狀聞。嚴察其虛妄, 獨不為備。詔書勑問, 使驛係道, 嚴固執無賊, 後卒如言。典郡四年, 坐與宗正劉軼、少府丁鴻等更相屬託, 徵拜太中大夫;十餘日, 遷將作大匠。七年, 復坐事免。後旣為竇氏所忌, 遂不復在位。及帝崩, 竇太后臨朝, 嚴乃退居自守, 訓敎子孫。永元十年, 卒於家, 時年八十二。
弟敦, 官至虎賁中郎將。嚴七子, 謂固, , , , , , 續。唯續、融知名。續字季則, 七歲能通論語, 十三明尚書, 十六治詩, 博觀群籍, 善九章筭術。劉徽九章筭術曰方田第一, 粟米第二, 差分第三, 少廣第四, 商功第五, 均輸第六, 盈不足第七, 方程第八, 句股第九。順帝時, 為護羌校尉, 遷度遼將軍, 所在有威恩稱。融自有傳。
棱字伯威, 援之族孫也。少孤, 依從兄毅共居業, 恩猶同產, 毅卒無子, 棱心喪三年。東觀記曰:「毅, 張掖屬國都尉。」
建初中, 仕郡功曹, 舉孝廉。及馬氏廢, 肅宗以棱行義, 徵拜謁者。章和元年, 遷廣陵太守。時糓貴民飢, 奏罷鹽官, 以利百姓, 賑貧羸, 薄賦稅, 興復陂湖, 溉田二萬餘頃, 吏民刻石頌之。東觀記曰:「棱在廣陵, 蝗虫入江海, 化為魚蝦, 興復陂湖, 增歲租十餘萬斛。」永元二年, 轉漢陽太守, 有威嚴稱。大將軍竇憲西屯武威, 棱多奉軍費, 侵賦百姓, 憲誅, 坐抵罪。後數年, 江湖多劇賊, 以棱為丹陽太守。棱發兵掩擊, 皆禽滅之。轉會稽太守, 治亦有聲。轉河內太守。永初中, 坐事抵罪, 卒于家。
贊曰:伏波好功, 爰自冀、隴。南靜駱越, 西屠燒種。徂年已流, 壯情方勇。明德旣升, 家祚以興。廖乏三趣, 防遂驕陵。左氏傳曰, 宋正考甫三命滋益恭, 「一命而僂, 再命而傴, 三命而俯, 循牆而走, 亦莫余敢侮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