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八十八 ‧ 西域傳第七十八

卷八十八 ‧ 西域傳第七十八

武帝時, 西域內屬, 有三十六國。漢為置使者、校尉領護之。前書曰, 自李廣利征討大宛之後, 屯田渠犂, 置使者領護營田, 以供使外國也。宣帝改曰都護。宣帝時, 鄭吉以侍郎田渠犂, 發兵攻車師, 遷衞司馬, 使護鄯善以西南道。其後匈奴日逐王降吉, 漢以吉前破車師, 後降日逐, 遂并令護車師以西北道, 號曰都護。都護之置, 始自於吉也。元帝又置戊己二校尉, 屯田於車師前王庭。漢官儀曰:「戊己中央, 鎮覆四方, 又開渠播種, 以為厭勝, 故稱戊己焉。」車師有前王、後王國也。哀平閒, 自相分割為五十五國。王莽篡位, 貶易侯王, 由是西域怨叛, 前書曰, 莽即位, 改匈奴單于印璽為章, 和親遂絕, 西域亦瓦解焉。與中國遂絕, 並復役屬匈奴。匈奴斂稅重刻, 諸國不堪命, 建武中, 皆遣使求內屬, 願請都護。光武以天下初定, 未遑外事, 竟不許之。會匈奴衰弱, 莎車王賢誅滅諸國, 賢死之後, 遂更相攻伐。小宛、精絕、戎廬、且末為鄯善所并。且音子余反。渠勒、皮山為于窴所統, 悉有其地。郁立、單桓、孤胡、烏貪訾離為車師所滅。後其國並復立。永平中, 北虜乃脅諸國共寇河西郡縣, 城門晝閉。十六年, 明帝乃命將帥北征匈奴, 取伊吾盧地, 在今伊州伊吾縣也。置宜禾都尉以屯田, 遂通西域, 于窴諸國皆遣子入侍。西域自絕六十五載, 乃復通焉。明年, 始置都護、戊己校尉。及明帝崩, 焉耆、龜茲攻沒都護陳睦, 龜茲讀曰丘慈, 下並同。悉覆其衆, 匈奴、車師圍戊己校尉。建初元年春, 酒泉太守段彭大破車師於交河城。章帝不欲疲敝中國以事夷狄, 乃迎還戊己校尉, 不復遣都護。二年, 復罷屯田伊吾, 匈奴因遣兵守伊吾地。時軍司馬班超留于窴, 綏集諸國。和帝永元元年, 大將軍竇憲大破匈奴。二年, 憲因遣副校尉閻槃將二千餘騎掩擊伊吾, 破之。三年, 班超遂定西域, 因以超為都護, 居龜茲。復置戊己校尉, 領兵五百人, 居車師前部高昌壁, 又置戊部候, 居車師後部候城, 相去五百里。六年, 班超復擊破焉耆, 於是五十餘國悉納質內屬。其條支、安息諸國至于海瀕四萬里外, 皆重譯貢獻。九年, 班超遣掾甘英窮臨西海而還。續漢書「甘英」作「甘菟」。皆前世所不至, 山經所未詳, 莫不備其風土, 傳其珍怪焉。於是遠國蒙竒、兜勒皆來歸服, 遣使貢獻。
及孝和晏駕, 西域背畔。安帝永初元年, 頻攻圍都護任尚、段禧等, 禧音喜基反。朝廷以其險遠, 難相應赴, 詔罷都護。自此遂弃西域。北匈奴即復收屬諸國, 共為邊寇十餘歲。敦煌太守曹宗患其暴害, 元初六年, 乃上遣行長史索班, 將千餘人屯伊吾以招撫之, 於是車師前王及鄯善王來降。數月, 北匈奴復率車師後部王共攻沒班等, 遂擊走其前王。鄯善逼急, 求救於曹宗, 宗因此請出兵擊匈奴, 報索班之恥, 復欲進取西域。鄧太后不許, 但令置護西域副校尉, 居敦煌, 復部營兵三百人, 羈縻而已。其後北虜連與車師入寇河西, 朝廷不能禁, 議者因欲閉玉門、陽關, 以絕其患。玉門、陽關, 二關名也, 在敦煌西界。
延光二年, 敦煌太守張璫上書陳三策, 以為「北虜呼衍王常展轉蒲類、秦海之閒, 大秦國在西海西, 故曰秦海也。專制西域, 共為寇鈔。今以酒泉屬國吏士二千餘人集昆侖塞, 前書敦煌郡廣至縣有昆侖障也, 宜禾都尉居也。廣至故城在今瓜州常樂縣東。先擊呼衍王, 絕其根本, 因發鄯善兵五千人脅車師後部, 此上計也。若不能出兵, 可置軍司馬, 將士五百人, 四郡供其犂牛、穀食, 出據柳中, 此中計也。武帝初置酒泉、武威、張掖、敦煌, 列四郡, 據兩關焉。柳中, 今西州縣也。如又不能, 則宜弃交河城, 收鄯善等悉使入塞, 此下計也」。朝廷下其議。尚書陳忠上疏曰:「臣聞八蠻之寇, 莫甚北虜。漢興, 高祖窘平城之圍, 太宗屈供奉之恥。, 困也。高帝自擊匈奴至平城, 為冒頓單于圍於白登, 七日乃得解。太宗, 文帝也。賈誼上疏曰:「匈奴嫚侮侵掠, 而漢歲致金絮繒綵以奉之。夷狄徵令, 是人主之操。天子供貢, 是臣下之禮。」故云恥也。故孝武憤怒, 深惟久長之計, 命遣虎臣, 浮河絕漠, 窮破虜庭。沙土曰漠, 直度曰絕也。當斯之役, 黔首隕於狼望之北, 財幣縻於盧山之壑, 狼望, 匈奴中地名也。前書楊雄曰:「前代豈樂無量之費, 快心於狼望之北, 填盧山之壑, 而不悔也。」府庫單竭, 杼柚空虛, 筭至舟車, 貲及六畜。武帝時國用不足, 筭至車舟, 租及六畜, 言皆計其所得以出筭。軺車一筭, 商賈車二筭, 船五丈以上一筭。六畜無文。以此言之, 無物不筭。夫豈不懷, 慮久故也。, 思也。遂開河西四郡, 以隔絕南羌, 前書云起敦煌、酒泉、張掖, 以隔婼羌, 裂匈奴之右臂也。收三十六國, 斷匈奴右臂。是以單于孤特, 鼠竄遠藏。至於宣、元之世, 遂備蕃臣, 宣帝、元帝時, 呼韓邪單于數入朝, 稱臣奉貢。關徼不閉, 羽檄不行。由此察之, 戎狄可以威服, 難以化狎。西域內附日久, 區區東望扣關者數矣, 此其不樂匈奴慕漢之效也。今北虜已破車師, 埶必南攻鄯善, 弃而不救, 則諸國從矣。若然, 則虜財賄益增, 膽埶益殖, , 生也。威臨南羌, 與之交連。如此, 河西四郡危矣。河西旣危, 不得不救, 則百倍之役興, 不訾之費發矣。議者但念西域絕遠, 卹之煩費, 不見先世苦心勤勞之意也。方今邊境守禦之具不精, 內郡武衞之備不脩, 敦煌孤危, 遠來告急, 復不輔助, 內無以慰勞吏民, 外無以威示百蠻。蹙國減土, 經有明誡。毛詩曰「昔先王受命, 有如邵公, 且辟國百里, 今也日蹙國百里」也。臣以為敦煌宜置校尉, 案舊增四郡屯兵, 以西撫諸國。庶足折衝萬里, 震怖匈奴。」淮南子曰「修政於廟堂之上, 而折衝千里之外」也。帝納之, 乃以班勇為西域長史, 班勇, 班超之子。將㢮刑士五百人, 西屯柳中。勇遂破平車師。自建武至于延光, 西域三絕三通。順帝永建二年, 勇復擊降焉耆。於是龜茲、疏勒、于窴、莎車等十七國皆來服從, 而烏孫、葱領已西遂絕。六年, 帝以伊吾舊膏腴之地, 傍近西域, 匈奴資之, 以為鈔暴, 復令開設屯田如永元時事, 置伊吾司馬一人。自陽嘉以後, 朝威稍損, 諸國驕放, 轉相陵伐。元嘉二年, 長史王敬為于窴所沒。永興元年, 車師後王復反攻屯營。雖有降首, 首猶服也, 音式救反。曾莫懲革, 自此浸以踈慢矣。班固記諸國風土人俗, 皆已詳備前書。今撰建武以後其事異於先者, 以為西域傳, 皆安帝末班勇所記云。
西域內屬諸國, 東西六千餘里, 南北千餘里, 東極玉門、陽關, 西至葱領。其東北與匈奴、烏孫相接。南北有大山, 中央有河。其南山東出金城, 與漢南山屬焉。其河有兩源, 一出葱領東流, 葱領, 山名也。西河舊事云:「其山高大, 生葱, 故名。」一出于窴南山下北流, 與葱領河合, 東注蒲昌海。蒲昌海一名鹽澤, 去玉門三百餘里。
自敦煌西出玉門、陽關, 涉鄯善, 北通伊吾千餘里, 自伊吾北通車師前部高昌壁千二百里, 自高昌壁北通後部金滿城五百里。此其西域之門戶也, 故戊己校尉更互屯焉。伊吾地宜五穀、桑麻、蒲萄。其北又有柳中, 皆膏腴之地。故漢常與匈奴爭車師、伊吾, 以制西域焉。
自鄯善踰葱領出西諸國, 有兩道。傍南山北, 陂河西行至莎車, 循河曰陂, 音彼義反。次下亦同。史記曰:「陂山通道。」為南道。南道西踰葱領, 則出大月氏、安息之國也。自車師前王庭隨北山, 陂河西行至疏勒, 為北道。北道西踰葱領, 出大宛、康居、奄蔡焉。
出玉門, 經鄯善、且末、精絕三千餘里至拘彌。
拘彌國居寧彌城, 續漢書曰:「寧彌國王本名拘彌。」去長史所居柳中四千九百里, 去洛陽萬二千八百里。領戶二千一百七十三, 口七千二百五十一, 勝兵千七百六十人。
順帝永建四年, 于窴王放前殺拘彌王興, 自立其子為拘彌王, 而遣使者貢獻於漢。敦煌太守徐由上求討之, 帝赦于窴罪, 令歸拘彌國, 放前不肯。陽嘉元年, 徐由遣疏勒王臣槃發二萬人擊于窴, 破之, 斬首數百級, 放兵大掠, 更立興宗人成國為拘彌王而還。至靈帝熹平四年, 于窴王安國攻拘彌, 大破之, 殺其王, 死者甚衆, 戊己校尉、西域長史各發兵輔立拘彌侍子定興為王。時人衆裁有千口。其國西接于窴三百九十里。
于窴國居西城, 去長史所居五千三百里, 去洛陽萬一千七百里。領戶三萬二千, 口八萬三千, 勝兵三萬餘人。
建武末, 莎車王賢強盛, 攻并于窴, 徙其王俞林為驪歸王。明帝永平中, 于窴將休莫霸反莎車, 自立為于窴王。休莫霸死, 兄子廣德立, 後遂滅莎車, 其國轉盛。從精絕西北至疏勒十三國皆服從。而鄯善王亦始強盛。自是南道自葱領以東, 唯此二國為大。
順帝永建六年, 于窴王放前遣侍子詣闕貢獻。元嘉元年, 長史趙評在于窴病癰死, 評子迎喪, 道經拘彌。拘彌王成國與于窴王建素有隙, 乃語評子云:「于窴王令胡醫持毒藥著創中, 故致死耳。」評子信之, 還入塞, 以告敦煌太守馬達。明年, 以王敬代為長史, 達令敬隱覈其事。敬先過拘彌, 成國復說云:「于窴國人欲以我為王, 今可因此罪誅建, 于窴必服矣。」敬貪立功名, 且受成國之說, 前到于窴, 設供具請建, 而陰圖之。或以敬謀告建, 建不信, 曰:「我無罪, 王長史何為欲殺我?」旦日, 建從官屬數十人詣敬。坐定, 建起行酒, 敬叱左右執之, 吏士並無殺建意, 官屬悉得突走。時成國主簿秦牧隨敬在會, 持刀出曰:「大事已定, 何為復疑?」即前斬建。于窴侯將輸僰等遂會兵攻敬, 敬持建頭上樓宣告曰:「天子使我誅建耳。」于窴侯將遂焚營舍, 燒殺吏士, 上樓斬敬, 懸首於巿。輸僰欲自立為王, 國人殺之, 而立建子安國焉。馬達聞之, 欲將諸郡兵出塞擊于窴, 桓帝不聽, 徵達還, 而以宋亮代為敦煌太守。亮到, 開募于窴, 令自斬輸僰。時輸僰死已經月, 乃斷死人頭送敦煌, 而不言其狀。亮後知其詐, 而竟不能出兵。于窴恃此遂驕。
自于窴經皮山, 至西夜、子合、德若焉。
西夜國一名漂沙, 去洛陽萬四千四百里。戶二千五百, 口萬餘, 勝兵三千人。地生白草, 有毒, 國人煎以為藥, 傅箭鏃, 所中即死。漢書中誤云西夜、子合是一國, 今各自有王。前書云西夜國王號子合王。
子合國居呼鞬谷。鞬音九言反。去疏勒千里。領戶三百五十, 口四千, 勝兵千人。
德若國領戶百餘, 口六百七十, 勝兵三百五十人。東去長史居三千五百三十里, 去洛陽萬二千一百五十里, 與子合相接。其俗皆同。
自皮山西南經烏秅, 前書音義音鷃拏。又云:「烏音一加反, 秅音直加反, 急言之如鷃拏也。」涉懸度, 𦋺, 六十餘日行至烏弋山離國, 地方數千里, 時改名排持。
復西南馬行百餘日至條支。
條支國城在山上, 周回四十餘里。臨西海, 海水曲環其南及東北, 三靣路絕, 唯西北隅通陸道。土地暑溼, 出師子、犀牛、封牛、孔雀、大雀。大雀其卵如甕。
轉北而東, 復馬行六十餘日至安息。後役屬條支, 為置大將, 監領諸小城焉。
安息國居和櫝城, 去洛陽二萬五千里。北與康居接, 南與烏弋山離接。地方數千里, 小城數百, 戶口勝兵最為殷盛。其東界木鹿城, 號為小安息, 去洛陽二萬里。
章帝章和元年, 遣使獻師子、符拔。符拔形似麟而無角。和帝永元九年, 都護班超遣甘英使大秦, 抵條支。臨大海欲度, 而安息西界舩人謂英曰:「海水廣大, 往來者逢善風三月乃得度, 若遇遟風, 亦有二歲者, 故入海人皆齎三歲糧。海中善使人思土戀慕, 數有死亡者。」英聞之乃止。十三年, 安息王滿屈復獻師子及條支大鳥, 時謂之安息雀。
自安息西行三千四百里至阿蠻國。從阿蠻西行三千六百里至斯賔國。從斯賔南行度河, 又西南至于羅國九百六十里, 安息西界極矣。自此南乘海, 乃通大秦。其土多海西珍竒異物焉。
大秦國一名犂鞬, 以在海西, 亦云海西國。地方數千里, 有四百餘城。小國役屬者數十。以石為城郭。列置郵亭, 皆堊塈之。, 飾也, 音火旣反。郭璞曰:「堊, 白土也, 音惡。」有松柏諸木百草。人俗力田作, 多種樹蠶桑。皆髡頭而衣文繡, 乘輜軿白蓋小車, 出入擊鼓, 建旌旗幡幟。
所居城邑, 周圜百餘里。城中有五宮, 相去各十里。宮室皆以水精為柱, 食器亦然。其王日游一宮, 聽事五日而後徧。常使一人持囊隨王車, 人有言事者, 即以書投囊中, 王至宮發省, 理其枉直。各有官曹文書。置三十六將, 皆會議國事。其王無有常人, 皆簡立賢者。國中災異及風雨不時, 輒廢而更立, 受放者甘黜不怨。其人民皆長大平正, 有類中國, 故謂之大秦。
土多金銀竒寶, 有夜光璧、明月珠、駭鷄犀、枹朴子曰:「通天犀有一白理如綖者, 以盛米, 置群雞中, 雞欲往啄米, 至輒驚却, 故南人名為『駭雞』。」珊瑚、虎魄、琉璃、琅玕、朱丹、青碧。刺金縷繡, 織成金縷𦋺、雜色綾。作黃金塗、火浣布。又有細布, 或言水羊毳, 野蠶繭所作也。合會諸香, 煎其汁以為蘇合。凡外國諸珍異皆出焉。
以金銀為錢, 銀錢十當金錢一。與安息、天笁交巿於海中, 利有十倍。其人質直, 巿無二價。穀食常賤, 國用富饒。鄰國使到其界首者, 乘驛詣王都, 至則給以金錢。其王常欲通使於漢, 而安息欲以漢繒綵與之交市, 故遮閡不得自達。閡音五代反。至桓帝延熹九年, 大秦王安敦遣使自日南徼外獻象牙、犀角、瑇瑁, 始乃一通焉。其所表貢, 並無珍異, 疑傳者過焉。
或云其國西有弱水、流沙, 近西王母所居處, 幾於日所入也。漢書云「從條支西行二百餘日, 近日所入」, 則與今書異矣。前世漢使皆自烏弋以還, 莫有至條支者也。又云「從安息陸道繞海北行出海西至大秦, 人庶連屬, 十里一亭, 三十里一置, , 驛也。終無盜賊寇警。而道多猛虎、師子, 遮害行旅, 不百餘人, 齎兵器, 輒為所食」。又言「有飛橋數百里可度海北」。諸國所生竒異玉石諸物, 譎怪多不經, 故不記云。魚豢魏略曰:「大秦國俗多竒幻, 口中出火, 自縛自解, 跳十二丸, 巧妙非常。」
大月氏國氏音支。下並同。居藍氏城, 前書「藍氏」作「監氏」。西接安息, 四十九日行, 東去長史所居六千五百三十七里, 去洛陽萬六千三百七十里。戶十萬, 口四十萬, 勝兵十餘萬人。
, 月氏為匈奴所滅, 遂遷於大夏, 分其國為休密、雙靡、貴霜、肸頓、都密, 凡五部翖侯。後百餘歲, 貴霜翖侯丘就卻攻滅四翖侯, 自立為王, 國號貴霜。王侵安息, 取高附地。又滅濮達、𦋺, 悉有其國。丘就卻年八十餘死, 子閻膏珍代為王。復滅天笁, 置將一人監領之。月氏自此之後, 最為富盛, 諸國稱之皆曰貴霜王。漢本其故號, 言大月氏云。
高附國在大月氏西南, 亦大國也。其俗似天笁, 而弱, 易服。善賈販, 內富於財。所屬無常, 天笁、𦋺賔、安息三國強則得之, 弱則失之, 而未甞屬月氏。漢書以為五翖侯數, 非其實也。後屬安息。及月氏破安息, 始得高附。
天笁國一名身毒, 在月氏之東南數千里。俗與月氏同, 而卑溼暑熱。其國臨大水。乘象而戰。其人弱於月氏, 脩浮圖道, 浮圖即佛也。不殺伐, 遂以成俗。從月氏、高附國以西, 南至西海, 東至磐起國, 皆身毒之地。身毒有別城數百, 城置長。別國數十, 國置王。雖各小異, 而俱以身毒為名, 其時皆屬月氏。月氏殺其王而置將, 令統其人。土出象、犀、瑇瑁、金、銀、銅、鐵、鈆、錫, 西與大秦通, 有大秦珍物。又有細布、好毾㲪、毾音它闔反。㲪音登。埤蒼曰:「毛席也。」釋名曰:「施之承大床前小榻上, 登以上牀也。」諸香、石蜜、胡椒、薑、黑鹽。
和帝時, 數遣使貢獻, 後西域反畔, 乃絕。至桓帝延熹二年、四年, 頻從日南徼外來獻。
世傳明帝夢見金人, 長大, 項有光明, 以問群臣。或曰:「西方有神, 名曰佛, 其形長丈六尺而黃金色。」帝於是遣使天笁問佛道法, 遂於中國圖畫形像焉。楚王英始信其術, 中國因此頗有奉其道者。後桓帝好神, 數祀浮圖、老子, 百姓稍有奉者, 後遂轉盛。
東離國居沙竒城, 在天笁東南三千餘里, 大國也。其土氣、物類與天笁同。列城數十, 皆稱王。大月氏伐之, 遂臣服焉。男女皆長八尺, 而怯弱。乘象、駱駞, 往來鄰國。有寇, 乘象以戰。
栗弋國屬康居。出名馬牛羊、蒲萄衆果, 其土水羙, 故蒲萄酒特有名焉。
嚴國在奄蔡北, 屬康居, 出鼠皮以輸之。
奄蔡國改名阿蘭聊國, 居地城, 屬康居。土氣溫和, 多楨松、白草。前書音義曰:「白草, 草之白者。」又云:「似莠而細, 熟時正白, 牛馬所食焉。」民俗衣服與康居同。
莎車國西經蒲犂、無雷至大月氏, 東去洛陽萬九百五十里。
匈奴單于因王莽之亂, 略有西域, 唯莎車王延最強, 不肯附屬。元帝時, 甞為侍子, 長於京師, 慕樂中國, 亦復參其典法。常勑諸子, 當世奉漢家, 不可負也。天鳳五年, 延死, 謚忠武王, 子康代立。
光武初, 康率傍國拒匈奴, 擁衞故都護吏士妻子千餘口, 檄書河西, 問中國動靜, 自陳思慕漢家。建武五年, 河西大將軍竇融乃承制立康為漢莎車建功懷德王、西域大都尉, 五十五國皆屬焉。
九年, 康死, 謚宣成王。弟賢代立, 攻破拘彌、西夜國, 皆殺其王, 而立其兄康兩子為拘彌、西夜王。十四年, 賢與鄯善王安並遣使詣闕貢獻, 於是西域始通。葱領以東諸國皆屬賢。十七年, 賢復遣使奉獻, 請都護。天子以問大司空竇融, 以為賢父子兄弟相約事漢, 款誠又至, 宜加號位以鎮安之。帝乃因其使, 賜賢西域都護印綬, 及車旗黃金錦繡。敦煌太守裴遵上言:「夷狄不可假以大權, 又令諸國失望。」詔書收還都護印綬, 更賜賢以漢大將軍印綬。其使不肯易, 遵迫奪之, 賢由是始恨。而猶詐稱大都護, 移書諸國, 諸國悉服屬焉, 號賢為單于。賢浸以驕橫, 重求賦稅, 數攻龜茲諸國, 諸國愁懼。
二十一年冬, 車師前王、鄯善、焉耆等十八國俱遣子入侍, 獻其珍寶。及得見, 皆流涕稽首, 願得都護。天子以中國初定, 北邊未服, 皆還其侍子, 厚賞賜之。是時賢自負兵強, 欲并兼西域, 攻擊益甚。諸國聞都護不出, 而侍子皆還, 大憂恐, 乃與敦煌太守檄, 願留侍子以示莎車, 言侍子見留, 都護尋出, 冀且息其兵。裴遵以狀聞, 天子許之。二十二年, 賢知都護不至, 遂遺鄯善王安書, 令絕通漢道。安不納而殺其使。賢大怒, 發兵攻鄯善。安迎戰, 兵敗, 亡入山中。賢殺略千餘人而去。其冬, 賢復攻殺龜茲王, 遂兼其國。鄯善、焉耆諸國侍子久留敦煌, 愁思, 皆亡歸。鄯善王上書, 願復遣子入侍, 更請都護。都護不出, 誠迫於匈奴。天子報曰:「今使者大兵未能得出, 如諸國力不從心, 東西南北自在也。」於是鄯善、車師復附匈奴, 而賢益橫。
媯塞王自以國遠, 遂殺賢使者, 賢擊滅之, 立其國貴人駟鞬為媯塞王。賢又自立其子則羅為龜茲王。賢以則羅年少, 乃分龜茲為烏壘國, 徙駟鞬為烏壘王, 又更以貴人為媯塞王。數歲, 龜茲國人共殺則羅、駟鞬, 而遣使匈奴, 更請立王。匈奴立龜茲貴人身毒為龜茲王, 龜茲由是屬匈奴。
賢以大宛貢稅滅少, 自將諸國兵數萬人攻大宛, 大宛王延留迎降, 賢因將還國, 徙拘彌王橋塞提為大宛王。而康居數攻之, 橋塞提在國歲餘, 亡歸, 賢復以為拘彌王, 而遣延留還大宛, 使貢獻如常。賢又徙于窴王俞林為驪歸王, 立其弟位侍為于窴王。歲餘, 賢疑諸國欲畔, 召位侍及拘彌、姑墨、子合王, 盡殺之, 不復置王, 但遣將鎮守其國。位侍子戎亡降漢, 封為守節侯。
莎車將君得在于窴暴虐, 百姓患之。明帝永平三年, 其大人都末出城, 見野豕, 欲射之。豕乃言曰:「無射我, 我乃為汝殺君得。」都末因此即與兄弟共殺君得。而大人休莫霸復與漢人韓融等殺都末兄弟, 自立為于窴王, 復與拘彌國人攻殺莎車將在皮山者, 引兵歸。於是賢遣其太子、國相, 將諸國兵二萬人擊休莫霸, 霸迎與戰, 莎車兵敗走, 殺萬餘人。賢復發諸國數萬人, 自將擊休莫霸, 霸復破之, 斬殺過半, 賢脫身走歸國。休莫霸進圍莎車, 中流矢死, 兵乃退。
于窴國相蘇榆勒等共立休莫霸兄子廣德為王。匈奴與龜茲諸國共攻莎車, 不能下。廣德承莎車之敝, 使弟輔國侯仁將兵攻賢。賢連被兵革, 乃遣使與廣德和。先是廣德父拘在莎車數歲, 於是賢歸其父, 而以女妻之, 結為昆弟, 廣德引兵去。明年, 莎車相且運等患賢驕暴, 且音子余反。下同。密謀反城降于窴。反音番。于窴王廣德乃將諸國兵三萬人攻莎車。賢城守, 使使謂廣德曰:「我還汝父, 與汝婦, 汝來擊我何為?」廣德曰:「王, 我婦父也, 久不相見, 願各從兩人會城外結盟。」賢以問且運, 且運曰:「廣德女壻至親, 宜出見之。」賢乃輕出, 廣德遂執賢。而且運等因內于窴兵, 虜賢妻子而并其國。鎖賢將歸, 歲餘殺之。
匈奴聞廣德滅莎車, 遣五將發焉耆、尉黎、龜茲十五國兵三萬餘人圍于窴, 廣德乞降, 以其太子為質, 約歲給𦋺絮。冬, 匈奴復遣兵將賢質子不居徵立為莎車王, 廣德又攻殺之, 更立其弟齊黎為莎車王, 章帝元和三年也。時長史班超發諸國兵擊莎車, 大破之, 由是遂降漢。事已具班超傳。
莎車東北至疏勒。
疏勒國去長史所居五千里, 去洛陽萬三百里。領戶二萬一千, 勝兵三萬餘人。
明帝永平十六年, 龜茲王建攻殺疏勒王成, 自以龜茲左侯兜題為疏勒王。冬, 漢遣軍司馬班超刼縛兜題, 而立成之兄子忠為疏勒王。忠後反畔, 超擊斬之。事已具超傳。
安帝元初中, 疏勒王安國以舅臣磐有罪, 徙於月氏, 月氏王親愛之。後安國死, 無子, 母持國政, 與國人共立臣磐同產弟子遺腹為疏勒王。臣磐聞之, 請月氏王曰:「安國無子, 種人微弱, 若立母氏, 我乃遺腹叔父也, 我當為王。」月氏乃遣兵送還疏勒。國人素敬愛臣磐, 又畏憚月氏, 即共奪遺腹印綬, 迎臣磐立為王, 更以遺腹為磐槀城侯。後莎車畔于窴, 屬疏勒, 疏勒以強, 故得與龜茲、于窴為敵國焉。
順帝永建二年, 臣磐遣使奉獻, 帝拜臣磐為漢大都尉, 兄子臣勳為守國司馬。五年, 臣磐遣侍子與大宛、莎車使俱詣闕貢獻。陽嘉二年, 臣磐復獻師子、封牛。至靈帝建寧元年, 疏勒王漢大都尉於獵中為其季父和得所射殺, 和得自立為王。三年, 涼州刺史孟佗遣從事任涉將敦煌兵五百人, 與戊己司馬曹寬、西域長史張晏, 將焉耆、龜茲、車師前後部, 合三萬餘人, 討疏勒, 攻楨中城, 四十餘日不能下, 引去。其後疏勒王連相殺害, 朝廷亦不能禁。
東北經尉頭、溫宿、姑墨、龜茲至焉耆。
焉耆國王居南河城, 北去長史所居八百里, 東去洛陽八千二百里。戶萬五千, 口五萬二千, 勝兵二萬餘人。其國四面有大山, 與龜茲相連, 道險阸易守。有海水曲入四山之內, 周匝其城三十餘里。
永平末, 焉耆與龜茲共攻沒都護陳睦、副校尉郭恂, 殺吏士二千餘人。至永元六年, 都護班超發諸國兵討焉耆、危須、尉黎、山國, 遂斬焉耆、尉黎二王首, 傳送京師, 縣蠻夷邸。蠻夷皆置邸以居之, 若今鴻臚寺也。超乃立焉耆左侯元孟為王, 尉黎、危須、山國皆更立其王。至安帝時, 西域背畔。延光中, 超子勇為西域長史, 復討定諸國。元孟與尉黎、危須不降。永建二年, 勇與敦煌太守張朗擊破之, 元孟乃遣子詣闕貢獻。
蒲類國居天山西疏榆谷, 東南去長史所居千二百九十里, 去洛陽萬四百九十里。戶八百餘, 口二千餘, 勝兵七百餘人。廬帳而居, 逐水草, 頗知田作。有牛、馬、駱駞、羊畜。能作弓矢。國出好馬。
蒲類本大國也, 前西域屬匈奴, 而其王得罪單于, 單于怒, 徙蒲類人六千餘口, 內之匈奴右部阿惡地, 因號曰阿惡國。南去車師後部馬行九十餘日。人口貧羸, 逃亡山谷閒, 故留為國云。
移支國居蒲類地。戶千餘, 口三千餘, 勝兵千餘人。其人勇猛敢戰, 以寇鈔為事。皆被髮, 隨畜逐水草, 不知田作。所出皆與蒲類同。
東且彌國東去長史所居八百里, 去洛陽九千二百五十里。戶三千餘, 口五千餘, 勝兵二千餘人。廬帳居, 逐水草, 頗田作。其所出有亦與蒲類同。所居無常。
車師前王居交河城。河水分流繞城, 故號交河。去長史所居柳中八十里, 東去洛陽九千一百二十里。領戶千五百餘, 口四千餘, 勝兵二千人。
後王居務塗谷, 去長史所居五百里, 去洛陽九千六百二十里。領戶四千餘, 口萬五千餘, 勝兵三千餘人。
前後部及東且彌、卑陸、蒲類、移支, 是為車師六國, 北與匈奴接。前部西通焉耆北道, 後部西通烏孫。
建武二十一年, 與鄯善、焉耆遣子入侍, 光武遣還之, 乃附屬匈奴。明帝永平十六年, 漢取伊吾盧, 通西域, 車師始復內屬。匈奴遣兵擊之, 復降北虜。和帝永元二年, 大將軍竇憲破北匈奴, 車師震慴, 前後王各遣子奉貢入侍, 並賜印綬金帛。八年, 戊己校尉索頵欲廢後部王涿鞮, 立破虜侯細致。涿鞮忿前王尉卑大賣己, 因反擊尉卑大, 獲其妻子。明年, 漢遣將兵長史王林, 發涼州六郡兵及羌胡二萬餘人, 以討涿鞮, 獲首虜千餘人。涿鞮入北匈奴, 漢軍追擊, 斬之, 立涿鞮弟農竒為王。至永寧元年, 後王軍就及母沙麻反畔, 殺後部司馬及敦煌行事。司馬即屬戊校尉所統也。和帝時, 置戊己校尉, 鎮車師後部。行事謂前行長史索班。至安帝延光四年, 長史班勇擊軍就, 大破, 斬之。
順帝永建元年, 勇率後王農竒子加特奴及八滑等, 發精兵擊北虜呼衍王, 破之。勇於是上立加特奴為後王, 八滑為後部親漢侯。陽嘉三年夏, 車師後部司馬率加特奴等千五百人, 掩擊北匈奴於閶吾陸谷, 壞其廬落, 斬數百級, 獲單于母、季母及婦女數百人, 季母, 叔母也。牛羊十餘萬頭, 車千餘兩, 兵器什物甚衆。四年春, 北匈奴呼衍王率兵侵後部, 帝以車師六國接近北虜, 為西域蔽扞, 乃令敦煌太守發諸國兵, 及玉門關候、伊吾司馬, 合六千三百騎救之, 掩擊北虜於勒山, 漢軍不利。秋, 呼衍王復將二千人攻後部, 破之。桓帝元嘉元年, 呼衍王將三千餘騎寇伊吾, 伊吾司馬毛愷遣吏兵五百人於蒲類海東與呼衍王戰, 悉為所沒, 呼衍王遂攻伊吾屯城。夏, 遣敦煌太守司馬達將敦煌、酒泉、張掖屬國吏士四千餘人救之, 出塞至蒲類海, 呼衍王聞而引去, 漢軍無功而還。
永興元年, 車師後部王阿羅多與戊部候嚴皓不相得, 遂忿戾反畔, 攻圍漢屯田且固城, 殺傷吏士。後部侯炭遮領餘人畔阿羅多詣漢吏降。阿羅多迫急, 將其母妻子從百餘騎亡走北匈奴中, 敦煌太守宋亮上立後部故王軍就質子卑君為後部王。後阿羅多復從匈奴中還, 與卑君爭國, 頗收其國人。戊校尉閻詳慮其招引北虜, 將亂西域, 乃開信告示, 許復為王, 阿羅多乃詣詳降。於是收奪所賜卑君印綬, 更立阿羅多為王, 仍將卑君還敦煌, 以後部人三百帳別屬役之, 食其稅。帳者, 猶中國之戶數也。
論曰:西域風土之載, 前古未聞也。漢世張騫懷致遠之略, 前書張騫, 漢中人, 為博望侯。武帝時, 上言大夏及安息、大宛之屬, 大國竒物, 誠得而以義屬之, 則地廣萬里。帝從之。班超奮封侯之志, 超少時家貧, 投筆歎曰:「丈夫當如傅介子、張騫, 立功西域, 以取封侯, 安能久事筆硯乎!」語見超傳。終能立功西遐, 羈服外域。自兵威之所肅服, 財賂之所懷誘, 莫不獻方竒, 納愛質, 露頂肘行, 東向而朝天子。故設戊己之官, 分任其事;建都護之帥, 緫領其權。先馴則賞籝金而賜龜綬, 龜謂印文也。漢舊儀曰:「銀印皆龜紐, 其文刻曰『某官之章』。」後服則繫頭顙而釁北闕。立屯田於膏腴之野, 列郵置於要害之路。馳命走驛, 不絕於時月;商胡販客, 日款於塞下。其後甘英乃抵條支而歷安息, 臨西海以望大秦, 拒玉門、陽關者四萬餘里, 靡不周盡焉。若其境俗性智之優薄, 產載物類之區品, 川河領障之基源, 氣節涼暑之通隔, 梯山棧谷繩行沙度之道, 身熱首痛風災鬼難之域, 前書杜欽曰:「𦋺賔本漢所立, 殺漢使者, 今悔過來順, 使者送至懸度, 歷大頭痛、小頭痛之山, 赤土身熱之阪, 臨崢嶸不測之深, 行者騎步相持, 繩索相引。」釋法顯游天笁記云:「西度流沙, 屢有熱風惡鬼, 過之必死。葱領冬夏有雪。有毒龍, 若犯之, 則風雨晦冥, 飛砂揚礫。遇此難者, 萬無一全也。」莫不備寫情形, 審求根實。至於佛道神化, 興自身毒, 而二漢方志莫有稱焉。張騫但著地多暑溼, 乘象而戰, 班勇雖列其奉浮圖, 不殺伐, 而精文善法導達之功靡所傳述。余聞之後說也, 其國則殷乎中土, 玉燭和氣, 天笁國記云:「中天笁人殷樂無戶籍, 耕王地者輸地利。又其土和適, 無冬夏之異, 草木常茂, 種田無時節。」爾雅曰:「四時和謂之玉燭。」靈聖之所降集, 賢懿之所挺生, 本行經曰:「釋迦菩薩在兜率陁天, 為諸天無量無邊諸衆說法。又觀我今何處成道, 利益衆生。乃觀見宜於南閻浮提生有大利益。」又云「誰中與我為父母者。觀見宜於天笁剎利種迦毗羅城白淨王摩邪夫人, 可為父母」。又云「四生之中, 何生利益。觀見同衆生、胎生、我若化生, 諸外道等即誹謗我是幻術也。爾時菩薩觀己, 示同諸天五衰相現。命諸同侶, 波斯匿王等諸王中生, 皆作國王, 與我為檀越。命阿難及諸人等, 同生為弟子。命舍利弗等, 外道中生我, 成道時當受我化, 回邪入正。又有無量衆生, 同隨菩薩於天笁受生, 多所利益」也。神迹詭怪, 則理絕人區, 維摩經曰:「以四大海水入一毛孔, 不撓魚鱉等, 而彼大海本相如故。又舍利弗住不思議菩薩, 斷取三千大千國界, 如陶家輪著右掌中, 擲過恒河沙國界之外, 其中衆生不覺不知, 又復還本處, 都不使人有往來相。」感驗明顯, 則事出天外。涅槃經曰:「阿闍王令醉象蹋佛, 佛以慈善根力, 舒其五指, 遂為五師子見, 爾時醉象惶懼而退。又五百群賊劫奪人庶, 波斯匿王收捉, 剜其兩目, 棄入坑中。爾時群賊苦痛不已, 同時發聲念南無佛陁。達摩佛以慈善根力, 雪山吹藥, 令入賊眼, 皆悉平復如本。」而騫、超無聞者, 豈其道閉往運, 數開叔葉乎?不然, 何誣異之甚也!漢自楚英始盛齋戒之祀, 桓帝又修華蓋之飾。將微義未譯, 而但神明之邪?詳其清心釋累之訓, 空有兼遣之宗, 道書之流也。清心謂忘思慮也。釋累謂去貪欲也。不執著為空, 執著為有。兼遣謂不空不有, 虛實兩忘也。維摩詰云:「我及涅槃, 此二皆空。」老子云:「常無, 欲觀其妙;常有, 欲觀其徼。」故曰道書之流也。且好仁惡殺, 蠲敝崇善, 所以賢達君子多愛其法焉。然好大不經, 竒譎無已, 維摩經曰:「爾時毗邪離有長者子名曰寶積。與五百長者子, 俱持七寶蓋來詣佛所, 頭面禮足, 各以其蓋共供養佛。佛威神力令諸寶蓋合成一蓋, 遍覆三千大千國界諸須彌山, 乃至日月星宿, 并十方諸佛說法, 皆現於寶蓋中。」又維摩詰三萬二千師子坐, 高八萬四千由旬, 高廣嚴淨, 來入維摩方丈室, 包容無所妨礙。又四大海水入毛孔, 須彌山入芥子等也。雖鄒衍談天之辯, 莊周蝸角之論, 史記曰:「談天衍。」劉向別錄曰:「鄒衍之所言五德終始, 天地廣大, 其書言天事, 故曰談天。」莊子曰:「有國於蝸之左角者曰觸氏, 有國於蝸之右角者曰蠻氏, 相與爭地而戰, 伏尸數萬, 逐北旬有五日而後反。」郭璞注爾雅云:「蝸牛, 音瓜。」談天言大, 蝸角喻小也。尚未足以槩其萬一。又精靈起滅, 因報相尋, 若曉而昧者, 故通人多惑焉。精靈起滅謂生死輪回無窮已。因報相尋謂行有善惡, 各緣業報也。蓋導俗無方, 適物異會, 取諸同歸, 措夫疑說, 則大道通矣。

贊曰:逷矣西胡, 天之外區。, 遠也, 音它狄反。尚書曰:「逷矣西土之人。」上物琛麗, 人性淫虛。不率華禮, 莫有典書。若微神道, 何恤何拘。言無神道以制胡人, 則匈猛之性, 何所憂懼, 何所拘忌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