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四十一 ‧ 第五鍾離宋寒列傳第三十一

卷四十一 ‧ 列傳第三十一

第五倫曾孫種 鍾離意 宋均族子意 寒朗
第五倫字伯魚, 京兆長陵人也。其先齊諸田, 史記曰:「陳公子完奔齊, 以陳字為田氏。」應劭注云:「始食采於田, 改姓田氏。」諸田徙園陵者多, 故以次第為氏。
倫少介然有義行。王莽末, 盜賊起, 宗族閭里爭往附之。倫乃依險固築營壁, 有賊, 輒奮厲其衆, 引彊持滿以拒之, 引彊謂弓弩之多力者控引之。持滿, 不發也。銅馬、赤眉之屬前後數十輩, 皆不能下。東觀記曰:「時米石萬錢, 人相食, 倫獨收養孤兄子、外孫, 分糧共食, 死生相守, 鄉里以此賢之。」倫始以營長詣郡尹鮮于襃, 風俗通曰:「武王封箕子于朝鮮, 其子食采於朝鮮, 因氏焉。」襃見而異之, 署為吏。後襃坐事左轉高唐令, 高唐, , 屬平原郡, 故城在今齊州祝阿縣西。臨去, 握倫臂訣曰:「恨相知晚。」, 別也。東觀記曰:「倫步擔往候之, 留十餘日, 將倫上堂, 令妻子出相對, 以屬託焉。」
倫後為鄉嗇夫, 平傜賦, 理怨結, 得人歡心。自以為久宦不達, 遂將家屬客河東, 變名姓, 自稱王伯齊, 載鹽往來太原、上黨, 所過輒為糞除而去, 糞除猶埽除也。陌上號為道士, 親友故人莫知其處。
數年, 鮮于襃薦之於京兆尹閻興, 興即召倫為主簿。時長安鑄錢多姦巧, 乃署倫為督鑄錢掾, 領長安巿。東觀記曰:「時長安巿未有秩, 又鑄錢官姦軌所集, 無能整齊理之者。興署倫督鑄錢掾, 領長安巿, 其後小人爭訟, 皆云『第五掾所平, 巿無姦枉』。」倫平銓衡, 正斗斛, 巿無阿枉, 百姓恱服。每讀詔書, 常歎息曰:「此聖主也, 一見決矣。」等輩笑之曰:「爾說將尚不下, 安能動萬乘乎?」華嶠書曰:「蓋延代鮮于襃為馮翊, 多非法。倫數切諫, 延恨之, 故滯不得舉。」將謂州將。倫曰:「未遇知己, 道不同故耳。」
建武二十七年, 舉孝廉, 補淮陽國醫工長, 隨王之國。光武召見, 甚異之。二十九年, 從王朝京師, 隨官屬得會見, 帝問以政事, 倫因此酬對政道, 帝大恱。明日, 復特召入, 與語至夕。帝戲謂倫曰:「聞卿為吏篣婦公, 不過從兄飯, 寧有之邪?」倫對曰:「臣三娶妻皆無父。少遭飢亂, 實不敢妄過人食。」華嶠書曰:「上復曰:『聞卿為巿掾, 人有遺母一笥餅者。卿從外來見之, 奪母笥, 探口中餅, 信乎?』倫對曰:『實無此。衆人以臣愚蔽, 故為生是語也。』」帝大笑。倫出, 有詔以為扶夷長, 扶夷, , 屬零陵郡, 故城在今邵州武岡縣東北。未到官, 追拜會稽太守。雖為二千石, 躬自斬芻養馬, 妻執炊爨。受俸裁留一月糧, 餘皆賤貿與民之貧羸者。會稽俗多淫祀, 好卜筮。民常以牛祭神, 百姓財產以之困匱, 其自食牛肉而不以薦祠者, 發病且死先為牛鳴, 前後郡將莫敢禁。倫到官, 移書屬縣, 曉告百姓。其巫祝有依託鬼神詐怖愚民, 皆案論之。有妄屠牛者, 吏輒行罰。民初頗恐懼, 或祝詛妄言, 倫案之愈急, 後遂斷絕, 百姓以安。永平五年, 坐法徵, 老小攀車叩馬, 嗁呼相隨, 日裁行數里, 不得前。倫乃偽止亭舍, 陰乘船去。衆知, 復追之。及詣廷尉, 吏民上書守闕者千餘人。是時顯宗方案梁松事, 亦多為松訟者。帝患之, 詔公車諸為梁氏及會稽太守上書者勿復受。會帝幸廷尉錄囚徒, 得免歸田里。身自耕種, 不交通人物。
數歲, 拜為宕渠令, 宕渠, , 故城在今渠州流江縣東北。顯拔鄉佐玄賀, 賀後為九江、沛二郡守, 以清絜稱, 所在化行, 終於大司農。
倫在職四年, 遷蜀郡太守。蜀地肥饒, 人吏富實, 掾史家貲多至千萬, 皆鮮車怒馬, 怒馬謂馬之肥壯, 其氣憤怒也。以財貨自達。倫悉簡其豐贍者遣還之, 更選孤貧志行之人以處曹任, 於是爭賕抑絕, 以財相貨曰賕, 音其又反, 又音求。文職修理。所舉吏多至九卿、二千石, 時以為知人。
視事七歲, 肅宗初立, 擢自遠郡, 代牟融為司空。帝以明德太后故, 尊崇舅氏馬廖, 兄弟並居職任。廖等傾身交結, 冠蓋之士爭赴趣之。倫以后族過盛, 欲令朝廷抑損其權, 上疏曰:「臣聞忠不隱諱, 直不避害。不勝愚狷, , 狂狷也。昧死自表。書曰:『臣無作威作福, 其害于而家, 凶于而國。』尚書洪範之言。傳曰:『大夫無境外之交, 束脩之饋。』穀梁傳之文也。束, 帛也。脩, 脯也。饋, 遺也。近代光烈皇后雖友愛天至, 而卒使陰就歸國, 徙廢陰興賔客;其後梁、竇之家互有非法, 明帝即位, 竟多誅之。自是洛中無復權戚, 書記請託一皆斷絕。又譬諸外戚曰:, 曉諭也。『苦身待士, 不如為國, 戴盆望天, 事不兩施。』司馬遷書曰「僕以為戴盆何以望天」也。臣常刻著五臧, 書諸紳帶。刻著五臧, 謂銘之於心也。紳謂大帶, 垂之三尺。論語曰「子張書諸紳」也。而今之議者復以馬氏為言。竊聞衞尉廖以布三千匹, 城門校尉防以錢三百萬, 私贍三輔衣冠, 知與不知, 莫不畢給。又聞臘日亦遺其在洛中者錢各五千, 越騎校尉光, 臘用羊三百頭, 米四百斛, 肉五千斤。臣愚以為不應經義, 惶恐不敢不以聞。陛下情欲厚之, 亦宜所以安之。臣今言此, 誠欲上忠陛下, 下全后家, 裁蒙省察。」「裁」與「纔」同。及馬防為車騎將軍, 當出征西羌, 倫又上疏曰:「臣愚以為貴戚可封侯以富之, 不當職事以任之。何者?繩以法則傷恩, 私以親則違憲。伏聞馬防今當西征, 臣以太后恩仁, 陛下至孝, 恐卒有纖介, 難為意愛。恐卒然有小過, 愛而不罰, 則廢法也。聞防請杜篤為從事中郎, 多賜財帛。篤為鄉里所廢, 客居美陽, 女弟為馬氏妻, 恃此交通, 在所縣令苦其不法, 收繫論之。今來防所, 議者咸致疑怪, 況乃以為從事, 將恐議及朝廷。今宜為選賢能以輔助之, 不可復令防自請人, 有損事望。, 物望也。苟有所懷, 敢不自聞。」並不見省用。
倫雖峭直, , 峻也。然常疾俗吏苛刻。及為三公, 值帝長者, 屢有善政, 乃上疏襃稱盛美, 因以勸成風德, 曰:「陛下即位, 躬天然之德, 體晏晏之姿, 尚書考靈耀曰:「堯文塞晏晏。」爾雅曰:「晏晏, 溫和也。」以寬弘臨下, 出入四年, 前歲誅刺史、二千石貪殘者六人。東觀漢記曰:「去年伏誅者, 刺史一人, 太守三人, 減死罪二人, 凡六人。」斯皆明聖所鑒, 非群下所及。然詔書每下寬和而政急不解, 務存節儉而奢侈不止者, 咎在俗敝, 群下不稱故也。光武承王莽之餘, 頗以嚴猛為政, 後代因之, 遂成風化。郡國所舉, 類多辨職俗吏, 殊未有寬博之選以應上求者也。陳留令劉豫, 冠軍令駟協, 並以刻薄之姿, 臨人宰邑, 專念掠殺, 務為嚴苦, 吏民愁怨, 莫不疾之, 而今之議者反以為能, 違天心, 失經義, 誠不可不慎也。非徒應坐豫、協, 亦當宜譴舉者。, 責也。務進仁賢以任時政, 不過數人, 則風俗自化矣。臣甞讀書記, 知秦以酷急亡國, 又目見王莽亦以苛法自滅, 故勤勤懇懇, 實在於此。又聞諸王主貴戚, 驕奢踰制, 京師尚然, 何以示遠?故曰:『其身不正, 雖令不行。』論語孔子之言。以身敎者從, 以言敎者訟。夫陰陽和歲乃豐, 君臣同心化乃成也。其刺史、太守以下, 拜除京師及道出洛陽者, 宜皆召見, 可因博問四方, 兼以觀察其人。諸上書言事有不合者, 可但報歸田里, 不宜過加喜怒, 以明在寬。臣愚不足採。」
及諸馬得罪歸國, 而竇氏始貴, 倫復上疏曰:「臣得以空虛之質, 當輔弼之任。素性駑怯, 位尊爵重, 拘迫大義, 思自策厲, 雖遭百死, 不敢擇地, 又況親遇危言之世哉!論語曰:「邦有道, 危言危行, 邦無道, 危行言遜。」鄭玄云:「危猶高也。」據時高言高行必見危, 故以為諭也。今承百王之敝, 人尚文巧, 咸趨邪路, 莫能守正。伏見虎賁中郎將竇憲, 椒房之親, 后妃以椒塗壁, 取其繁衍多子, 故曰椒房。典司禁兵, 出入省闥, 年盛志美, 卑謙樂善, 此誠其好士交結之方。然諸出入貴戚者, 類多瑕釁禁錮之人, 尤少守約安貧之節, 士大夫無志之徒更相販賣, 雲集其門。衆喣飄山, 聚蚊成雷, 前書中山靖王之言。蓋驕佚所從生也。三輔論議者, 至云以貴戚廢錮, 當復以貴戚浣濯之, 猶解酲當以酒也。病酒曰酲。詖險趣埶之徒, 誠不可親近。蒼頡篇曰:「詖, 佞諂也。」臣愚願陛下中宮嚴勑憲等閉門自守, 無妄交通士大夫, 防其未萌, 慮於無形, 令憲永保福祿, 君臣交歡, 無纖介之隙。此臣之至所願也。」
倫奉公盡節, 言事無所依違。諸子或時諫止, 輒叱遣之, 吏人奏記及便宜者, 亦并封上, 其無私若此。性質愨, 少文采, 在位以貞白稱, 時人方之前朝貢禹。前書曰:「貢禹字少翁, 琅邪人也, 以明經潔行著聞。」然少蘊藉, 蘊藉猶寬博也。不修威儀, 亦以此見輕。或問倫曰:「公有私乎?」對曰:「昔人有與吾千里馬者, 吾雖不受, 每三公有所選舉, 心不能忘, 而亦終不用也。吾兄子常病, 一夜十往, 退而安寢;吾子有疾, 雖不省視而竟夕不眠。若是者, 豈可謂無私乎?」連以老病上疏乞身。元和三年, 賜策罷, 以二千石奉終其身, 加賜錢五十萬, 公宅一區。後數年卒, 時年八十餘, 詔賜秘器、衣衾、錢布。
少子頡嗣, 歷桂陽、廬江、南陽太守, 所在見稱。順帝之為太子廢也, 樊豐等譖之, 廢為濟陰王。頡為太中大夫, 與太僕來歷等共守闕固爭。帝即位, 擢為將作大匠, 卒官。三輔決錄注曰:「頡字子陵, 為郡功曹, 州從事, 公府辟舉高第, 為侍御史, 南頓令, 桂陽、南陽、廬江三郡太守, 諫議大夫。洛陽無主人, 鄉里無田宅, 客止靈臺中, 或十日不炊。司隷校尉南陽左雄、太史令張衡、尚書廬江朱建、孟興皆與頡故舊, 各致禮餉, 頡終不受。」倫曾孫種。
論曰:第五倫峭覈為方, 峭覈謂其性峻急, 好窮覈事情。非夫愷悌之士, 省其奏議, 惇惇歸諸寬厚, 惇惇, 純厚之貌也, 音敦。將懲苛切之敝使其然乎?昔人以弦韋為佩, 蓋猶此矣。韓子曰「西門豹性急, 佩韋以自緩;董安于性緩, 佩弦以自急」也。然而君子侈不僭上, 儉不偪下, 禮記曰:「管仲鏤簋而朱紘, 旅樹而反坫, 山節藻梲, 賢大夫也, 而難為上也。晏平仲祀其先人, 豚肩不掩豆, 賢大夫也, 而難為下也。君子上不僭上, 下不偪下。」豈尊臨千里而與牧圉等庸乎?詎非矯激, 則未可以中和言也。
種字興先, 少厲志義, 為吏, 冠名州郡。永壽中, 以司徒掾清詔使冀州, 廉察灾害, 風俗通曰「汝南周勃辟太尉清詔, 使荊州」, 又此言以司徒清詔使冀州, 蓋三公府有清詔員以承詔使也。廉, 察也。舉奏刺史、二千石以下, 所刑免甚衆, 弃官奔走者數十人。還, 以奉使稱職, 拜高密侯相。是時徐兖二州盜賊群輩, 高密在二州之郊, 種乃大儲糧稸, 勤厲吏士, 賊聞皆憚之, 桴鼓不鳴, , 擊鼓杖也, 音浮。流民歸者, 歲中至數千家。以能換為衞相。周後衞公也。
遷兖州刺史。中常侍單超兄子匡為濟陰太守, 負埶貪放, 種欲收舉, 未知所使。會聞從事衞羽素抗厲, 乃召羽具告之。謂曰:「聞公不畏彊禦, 今欲相委以重事, 若何?」對曰:「願庶幾於一割。」以鉛刀諭。羽出, 遂馳至定陶, 閉門收匡賔客親吏四十餘人, 六七日中, 糾發其臧五六千萬。種即奏匡, 并以劾超。匡窘迫, 遣刺客刺羽, 羽覺其姦, 乃收繫客, 具得情狀。州內震慄, 朝廷嗟歎之。
是時太山賊叔孫無忌等暴橫一境, 州郡不能討。羽說種曰:「中國安寧, 忘戰日久, 而太山險阻, 寇猾不制。今雖有精兵, 難以赴敵, 羽請往譬降之。」種敬諾。羽乃往, 備說禍福, 無忌即帥其黨與三千餘人降。單超積懷忿恨, 遂以事陷種, 竟坐徙朔方。超外孫董援為朔方太守, 稸怒以待之。初, 種為衞相, 以門下掾孫斌賢, 善遇之。及當徙斥, 斌具聞超謀, 乃謂其友人同縣閭子直及高密甄子然曰:「蓋盜憎其主, 從來舊矣。第五使君當投裔土, 而單超外屬為彼郡守。夫危者易仆, 可為寒心。吾今方追使君, 庶免其難。若奉使君以還, 將以付子。」二人曰:「子其行矣, 是吾心也。」於是斌將俠客晨夜追種, 及之於太原, 遮險格殺送吏, 因下馬與種, 斌自步從。一日一夜行四百餘里, 遂得脫歸。
種匿於閭、甄氏數年, 徐州從事臧旻上書訟之曰:「臣聞士有忍死之辱, 必有就事之計, 故季布屈節於朱家, 前書曰, 季布, 楚人, 為任俠有名, 數窘漢王, 高祖購求布千金。布匿濮陽周氏, 周氏曰:「漢求將軍急, 敢進計。」布許之, 乃髡鉗布, 衣褐, 并其家僮之魯朱家所賣之。朱家買置田舍, 言之高祖, 赦之, 後為河東守。管仲錯行於召忽。說苑子路問於孔子曰:「昔者管子欲立公子糾而不能, 召忽死之, 管仲不死, 是無仁也。」孔子曰:「召忽者, 人臣之材。不死則三軍之虜也, 死之則名聞於天下矣, 何為不死哉?管子者, 天子之佐, 諸侯之相也。死之則不免於溝瀆之中, 不死則功復用於天下, 夫何為死之哉?」錯猶乖也。此二臣以可死而不死者, 非愛身於須臾, 貪命於苟活, 隱其智力, 顧其權略, 庶幸逢時有所為耳。卒遭高帝之成業, 齊桓之興伯, 遺其亡逃之行, 赦其射鉤之讎, 拔於囚虜之中, 信其佐國之謀, 信音申。勳效傳於百世, 君臣載於篇籍。假令二主紀過於纖介, 則此二臣同死於犬馬, 沈名於溝壑, 當何由得申其補過之功, 建其竒奧之術乎?伏見故兖州刺史第五種, 傑然自建, 在鄉曲無苞苴之嫌, 苞苴, 饋遺也。步朝堂無擇言之闕, 口無可擇之言也。天性疾惡, 公方不曲, 故論者說清高以種為上, 序直士以種為首。春秋之義, 選人所長, 弃其所短, 錄其小善, 除其大過。種所坐以盜賊公負, 筋力未就, 太山之賊, 種不能討, 是力不足以禁之, 法當公坐, 故云公負也。罪至徵徙, 非有大惡。昔虞舜事親, 大杖則走。家語孔子謂曾子之言也。故種逃亡, 苟全性命, 冀有朱家之路, 以顯季布之會。願陛下無遺須臾之恩, 令種有持忠入地之恨。」會赦出, 卒於家。
鍾離意字子阿, 會稽山陰人也。少為郡督郵。時部縣亭長有受人酒禮者, 府下記案考之。, 文符也。案, 察之也。意封還記, 入言於太守曰:「春秋先內後外, 公羊傳曰:「春秋內其國而外諸夏, 內諸夏而外夷狄。」詩云『刑於寡妻, 以御于家邦』, 詩大雅之文。刑, 見也。御, 治也。明政化之本, 由近及遠。今宜先清府內, 且闊略遠縣細微之愆。」太守甚賢之, 遂任以縣事。建武十四年, 會稽大疫, , 癘氣也。死者萬數, 意獨身自隱親, 經給醫藥, 隱親謂親自隱恤之。經給謂經營濟給之。所部多蒙全濟。
舉孝廉, 再遷, 辟大司徒侯霸府。詔部送徒詣河內, 時冬寒, 徒病不能行。路過弘農, 意輒移屬縣使作徒衣, 縣不得已與之, 而上書言狀, 意亦具以聞。光武得奏, 以視霸, 曰:「君所使掾何乃仁於用心?誠良吏也!」意遂於道解徒桎梏, 在手曰梏, 在足曰桎。恣所欲過, 與剋期俱至, 無或違者。還, 以病免。
後除瑕丘令。瑕丘, 今兖州縣也。吏有檀建者, 盜竊縣內, 意屏人問狀, 建叩頭服罪, 不忍加刑, 遣令長休。建父聞之, 為建設酒, 謂曰:「吾聞無道之君以刃殘人, 有道之君以義行誅。子罪, 命也。」遂令建進藥而死。二十五年, 遷堂邑令。堂邑故城在今博州堂邑縣西北。縣人防廣為父報讎, 繫獄, 其母病死, 廣哭泣不食。意憐傷之, 乃聽廣歸家, 使得殯斂。丞掾皆爭, 意曰:「罪自我歸, 義不累下。」言罪歸於我, 不累於丞掾。遂遣之。廣斂母訖, 果還入獄。意密以狀聞, 廣竟得以減死論。
顯宗即位, 徵為尚書。時交阯太守張恢, 坐臧千金, 徵還伏法, 以資物簿入大司農, 簿, 文記也。詔班賜群臣。意得珠璣, 悉以委地而不拜賜。帝怪而問其故。對曰:「臣聞孔子忍渴於盜泉之水, 曾參回車於勝母之閭, 惡其名也。說苑曰:「邑名勝母, 曾子不入, 水名盜泉, 仲尼不飲, 醜其名也。」尸子又載其言也。此臧穢之寶, 誠不敢拜。」帝嗟歎曰:「清乎尚書之言!」乃更以庫錢三十萬賜意。轉為尚書僕射。
車駕數幸廣成苑, 意以為從禽廢政, 常當車陳諫般樂遊田之事, 天子即時還宮。永平三年夏旱, 而大起北宮, 意詣闕免冠上疏曰:「伏見陛下以天時小旱, 憂念元元, 降避正殿, 躬自克責, 而比日密雲, 遂無大潤, 易曰:「密雲不雨, 自我西郊。」豈政有未得應天心者邪?昔成湯遭旱, 以六事自責曰:『政不節邪?使人疾邪?宮室榮邪?女謁盛邪?苞苴行邪?讒夫昌邪?』帝王紀曰:「成湯大旱七年, 齋戒翦髮斷爪, 以己為犧牲, 禱於桑林之社, 以六事自責。」竊見北宮大作, 人失農時, 此所謂宮室榮也。自古非苦宮室小狹, 但患人不安寧。宜且罷止, 以應天心。臣意以匹夫之才, 無有行能, 久食重祿, 擢備近臣, 比受厚賜, 喜懼相并, 不勝愚戇征營, 征營, 不自安也。罪當萬死。」帝策詔報曰:「湯引六事, 咎在一人。其冠履, 勿謝。比上天降旱, 密雲數會, 朕戚然慙懼, 思獲嘉應, 故分布禱請, 闚候風雲, 北祈明堂, 南設雩塲。明堂在洛陽城南, 言北祈者, 蓋時修雩場在明堂之南。今又勑大匠止作諸宮, 減省不急, 庶消灾譴。」詔因謝公卿百僚, 遂應時澍雨焉。說文云「雨所以澍生萬物」, 故曰澍。音注。
時詔賜降胡子縑, 尚書案事, 誤以十為百。帝見司農上簿, 大怒, 召郎將笞之。意因入叩頭曰:「過誤之失, 常人所容。若以懈慢為愆, 則臣位大, 罪重, 郎位小, 罪輕, 咎皆在臣, 臣當先坐。」乃解衣就格。, 拘埶也。帝意解, 使復冠而貰郎。
帝性褊察, 好以耳目隱發為明, 隱猶私也。故公卿大臣數被詆毀, 近臣尚書以下至見提拽。甞以事怒郎藥崧, 以杖撞之。崧走入牀下, 帝怒甚, 疾言曰:「郎出!郎出!」崧曰:「天子穆穆, 諸侯煌煌。曲禮之文也。穆穆, 美也。煌煌, 盛也。未聞人君自起撞郎。」帝赦之。朝廷莫不悚慄, 爭為嚴切, 以避誅責;唯意獨敢諫爭, 數封還詔書, 臣下過失輒救解之。會連有變異, 意復上疏曰:「伏惟陛下躬行孝道, 修明經術, 郊祀天地, 畏敬鬼神, 憂恤黎元, 勞心不怠。而天氣未和, 日月不明, 易通卦驗曰:「愚智同位, 則日月無光。」水泉湧溢, 寒暑違節者, 咎在群臣不能宣化理職, 而以苛刻為俗。吏殺良人, 繼踵不絕。百官無相親之心, 吏人無雍雍之志。爾雅曰:「雍雍, 和也。」至於骨肉相殘, 毒害彌深, 感逆和氣, 以致天灾。百姓可以德勝, 難以力服。先王要道, 民用和睦, 故能致天下和平, 灾害不生, 禍亂不作。鹿鳴之詩必言宴樂者, 鹿鳴, 詩小雅, 宴群臣也。其詩曰:「呦呦鹿鳴, 食野之苹, 我有嘉賔, 鼓瑟吹笙。」以人神之心洽, 然後天氣和也。願陛下垂聖德, 揆萬機, 詔有司, 慎人命, 緩刑罰, 順時氣, 以調陰陽, 垂之無極。」帝雖不能用, 然知其至誠。亦以此故不得久留, 出為魯相。意別傳曰:「意為魯相, 到官, 出私錢萬三千文, 付戶曹孔訢修夫子車, 身入廟, 拭几席劔履。男子張伯除堂下草, 土中得玉璧七枚, 伯懷其一, 以六枚白意。意令主簿安置几前。孔子敎授堂下床首有懸甕, 意召孔訢問:『此何甕也?』對曰:『夫子甕也, 背有丹書, 人莫敢發也。』意曰:『夫子聖人, 所以遺甕, 欲以懸示後賢。』因發之, 中得素書, 文曰『後世修吾書, 董仲舒。護吾車, 拭吾履, 發吾笥, 會稽鍾離意。璧有七, 張伯藏其一。』意即召問伯, 果服焉。」後德陽殿成, 漢宮殿名曰北宮中有德陽殿。百官大會。帝思意言, 謂公卿曰:「鍾離尚書若在, 此殿不立。」
意視事五年, 以愛利為化, 東觀記曰:「意在堂邑, 為政愛利, 輕刑慎罰, 撫循百姓如赤子。初到縣, 市無屋, 意出奉錢帥人作屋。人齎茅竹或持材木, 爭起趨作, 浹日而成。功作旣畢, 為解土, 祝曰:『興功役者令, 百姓無事。如有禍祟, 令自當之。』人皆大恱。」人多殷富。以久病卒官。遺言上書陳升平之世, 難以急化, 宜少寬假。帝感傷其意, 下詔嗟歎, 賜錢二十萬。
藥崧者, 河內人, 天性朴忠。家貧為郎, 常獨直臺上, 無被, 枕杫, 杫音思漬反, 謂俎几也。方言云:「蜀、漢之郊曰杫。」食糟糠。帝每夜入臺, 輒見崧, 問其故, 甚嘉之, 自此詔太官賜尚書以下朝夕餐, 給帷被皁袍, 及侍史二人。蔡質漢官儀曰「尚書郎入直臺中, 官供新青縑白綾被, 或錦被, 晝夜更宿, 帷帳畫, 通中枕, 卧旃蓐, 冬夏隨時改易。太官供食, 五日一美食, 下天子一等。尚書郎伯使一人, 女侍史二人, 皆選端正者。伯使從至止車門還, 女侍吏絜被服, 執香鑪燒燻, 從入臺中, 給使護衣服」也。崧官至南陽太守。
宋均字叔庠, 南陽安衆人也。父伯, 建武初為五官中郎將。均以父任為郎, 時年十五, 好經書, 每休沐日, 輒受業博士, 通詩禮, 善論難。至二十餘, 調補辰陽長。辰陽, 今辰州辰溪縣。其俗少學者而信巫鬼, 均為立學校, 禁絕淫祀, 人皆安之。以祖母喪去官, 客授潁川。
後為謁者。會武陵蠻反, 圍武威將軍劉尚, 詔使均乘傳發江夏奔命三千人往救之。前書音義曰「擢選精勇, 聞命奔走, 謂之奔命」也。旣至而尚已沒。會伏波將軍馬援至, 詔因令均監軍, 與諸將俱進, 賊拒阸不得前。及馬援卒於師, 軍士多溫溼疾病, 死者太半。均慮軍遂不反, 乃與諸將議曰:「今道遠士病, 不可以戰, 欲權承制降之何如?」諸將皆伏地莫敢應。均曰:「夫忠臣出竟, 有可以安國家, 專之可也。」公羊傳曰「聘禮, 大夫受命不受辭, 出境有以安社稷全國家者, 則專之可也。」乃矯制調伏波司馬呂种守沅陵長, 命种奉詔書入虜營, 告以恩信, 因勒兵隨其後。蠻夷震怖, 即共斬其大帥而降, 於是入賊營, 散其衆, 遣歸本郡, 為置長吏而還。均未至, 先自劾矯制之罪。光武嘉其功, 迎賜以金帛, 令過家上冢。其後每有四方異議, 數訪問焉。
遷上蔡令。時府下記, 禁人喪葬不得侈長。長音直亮反。禁之不得奢侈有餘。均曰:「夫送終踰制, 失之輕者。今有不義之民, 尚未循化, 而遽罰過禮, 非政之先。」竟不肯施行。
遷九江太守。郡多虎暴, 數為民患, 常募設檻穽而猶多傷害。, 為機以捕獸。穽謂穿地陷之。均到, 下記屬縣曰:「夫虎豹在山, 黿鼉在水, 各有所託。且江淮之有猛獸, 猶北土之有雞豚也。今為民害, 咎在殘吏, 而勞勤張捕, 非憂恤之本也。其務退姦貪, 思進忠善, 可一去檻穽, 除削課制。」其後傳言虎相與東游度江。中元元年, 山陽、楚、沛多蝗, 其飛至九江界者, 輒東西散去, 由是名稱遠近。浚遒縣有唐、后二山, 浚遒縣屬廬江郡, 故城在今廬州慎縣南。民共祠之, 衆巫遂取百姓男女以為公嫗, 以男為山公, 以女為山嫗, 猶祭之有尸主也。歲歲改易, 旣而不敢嫁娶, 前後守令莫敢禁。均乃下書曰:「自今以後, 為山娶者皆娶巫家, 勿擾良民。」於是遂絕。
永平元年, 遷東海相, 在郡五年, 坐法免官, 客授潁川。而東海吏民思均恩化, 為之作歌, 詣闕乞還者數千人。顯宗以其能, 七年, 徵拜尚書令。每有駮議, 多合上旨。均甞刪翦疑事, 帝以為有姦, 大怒, 收郎縛格之。諸尚書惶恐, 皆叩頭謝罪。均顧厲色曰:「蓋忠臣執義, 無有二心。若畏威失正, 均雖死, 不易志。」小黃門在傍, 入具以聞。帝善其不撓, 即令貰郎, 遷均司隷校尉。數月, 出為河內太守, 政化大行。
均常寢病, 百姓耆老為禱請, 旦夕問起居, 其為民愛若此。以疾上書乞免, 詔除子條為太子舍人。均自扶輿詣闕謝恩, 帝使中黃門慰問, 因留養疾。司徒缺, 帝以均才任宰相, 召入視其疾, 令兩騶扶之。, 養馬者, 亦曰騶騎。均拜謝曰:「天罰有罪, 所苦浸篤, 不復奉望帷幄!」因流涕而辭。帝甚傷之, 召條扶侍均出, 賜錢三十萬。
均性寬和, 不喜文法, 常以為吏能弘厚, 雖貪汙放縱, 猶無所害;至於苛察之人, 身或廉法, 而巧黠刻削, 毒加百姓, 災害流亡所由而作。及在尚書, 恒欲叩頭爭之, 以時方嚴切, 故遂不敢陳。帝後聞其言而追悲之。建初元年, 卒於家。族子意。
意字伯志。父京, 以大夏侯尚書敎授, 夏侯勝也。至遼東太守。意少傳父業, 顯宗時舉孝廉, 以召對合旨, 擢拜阿陽侯相。阿陽, , 屬天水郡, 故城在今秦州隴城縣西北。建初中, 徵為尚書。
肅宗性寬仁, 而親親之恩篤, 故叔父濟南、中山二王每數入朝, 特加恩寵, 及諸昆弟並留京師, 不遣就國。意以為人臣有節, 不宜踰禮過恩, 乃上疏諫曰:「陛下至孝烝烝, 恩愛隆深, 以濟南王康、中山王焉先帝昆弟, 特蒙禮寵, 聖情戀戀, 不忍遠離, 比年朝見, 久留京師, 崇以叔父之尊, 同之家人之禮, 車入殿門, 即席不拜, 分甘損膳, 賞賜優渥。昔周公懷聖人之德, 有致太平之功, 然後王曰叔父, 加以錫幣。詩魯頌曰:「王曰叔父, 建爾元子, 俾侯于魯。」尚書曰, 周公旣成洛邑, 成王命召公出取幣錫周公也。今康、焉幸以支庶享食大國, 陛下即位, 蠲除前過, 還所削黜, 衍食它縣, 衍謂流衍, 傍食它縣。男女少長, 並受爵邑, 恩寵踰制, 禮敬過度。春秋之義, 諸父昆弟無所不臣, 所以尊尊卑卑, 彊幹弱枝者也。陛下德業隆盛, 當為萬世典法, 不宜以私恩損上下之序, 失君臣之正。又西平王羡等六王, 皆妻子成家, 官屬備其, 當早就蕃國, 為子孫基阯。而室第相望, 久磐京邑, 磐謂磐桓不去。婚姻之盛, 過於本朝, 僕馬之衆, 充塞城郭, 驕奢僭擬, 寵祿隆過。今諸國之封, 並皆膏腴, 風氣平調, 道路夷近, 朝聘有期, 行來不難。宜割情不忍, 以義斷恩, 禮記曰:「門內之政恩掩義, 門外之政義斷恩。」發遣康、焉各歸蕃國, 令羡等速就便時, 行日, 取便利之時也。以塞衆望。」帝納之。
章和二年, 鮮卑擊破北匈奴, 而南單于乘此請兵北伐, 因欲還歸舊庭。時竇太后臨朝, 議欲從之。意上疏曰:「夫戎狄之隔遠中國, 幽處北極, 爾雅曰「東至於泰遠, 西至於邠國, 南至於濮鈆, 北至於祝栗, 謂之四極」也。界以沙漠, 簡賤禮義, 無有上下, 彊者為雄, 弱即屈服。自漢興以來, 征伐數矣, 其所剋獲, 曾不補害。光武皇帝躬服金革之難, 深昭天地之明, 故因其來降, 羈縻畜養, 邊人得生, 勞役休息, 於茲四十餘年矣。今鮮卑奉順, 斬獲萬數, 中國坐享大功, , 受也。而百姓不知其勞, 漢興功烈, 於斯為盛。所以然者, 夷虜相攻, 無損漢兵者也。臣察鮮卑侵伐匈奴, 正是利其抄掠, 及歸功聖朝, 實由貪得重賞。今若聽南虜還都北庭, 則不得不禁制鮮卑。鮮卑外失暴掠之願, 內無功勞之賞, 豺狼貪婪, 必為邊患。今北虜西遁, 請求和親, 宜因其歸附, 以為外扞, 巍巍之業, 無以過此。若引兵費賦, 以順南虜, 則坐失上略, 去安即危矣。誠不可許。」會南單于竟不北徙。遷司隷校尉。
永元初, 大將軍竇憲兄弟貴盛, 步兵校尉鄧疊、河南尹王調、故蜀郡太守廉范等群黨, 出入憲門, 負埶放縱。意隨違舉奏, 無所回避, 由是與竇氏有隙。二年, 病卒。孫俱, 靈帝時為司空。漢官儀曰「俱字伯儷」也。
寒朗字伯竒, 魯國薛人也。生三日, 遭天下亂, 弃之荊棘;數日兵解, 母往視, 猶尚氣息, 遂收養之。及長, 好經學, 博通書傳, 以尚書敎授。舉孝廉。
永平中, 以謁者守侍御史。與三府掾屬共考案楚獄顏忠、王平等, 辭連及隧鄉侯耿建、朗陵侯臧信、護澤侯鄧鯉、曲成侯劉建。建等辭未甞與忠、平相見。是時顯宗怒甚, 吏皆惶恐, 諸所連及, 率一切陷入, 無敢以情恕者。朗心傷其寃, 試以建等物色獨問忠、平, 物色謂形狀也。而二人錯㦍不能對。錯㦍猶倉卒也。錯音七故反。㦍音五故反。朗知其詐, 乃上言建等無姦, 專為忠、平所誣, 疑天下無辜類多如此。帝乃召朗入, 問曰:「建等即如是, 忠、平何故引之?」朗對曰:「忠、平自知所犯不道, 故多有虛引, 冀以自明。」帝曰:「即如是, 四侯無事, 何不早奏, 獄竟而久繫至今邪?」朗對曰:「臣雖考之無事, 然恐海內別有發其姦者, 故未敢時上。」時上猶即上也。上音時掌反。帝怒罵曰:「吏持兩端, 促提下。」左右方引去, 朗曰:「願一言而死。小臣不敢欺, 欲助國耳。」帝問曰:「誰與共為章?」對曰:「臣自知當必族滅, 不敢多汚染人, 誠冀陛下一覺悟而已。臣見考囚在事者, 咸共言妖惡大故, 臣子所宜同疾, 今出之不如入之, 可無後責。是以考一連十, 考十連百。又公卿朝會, 陛下問以得失, 皆長跪言, 舊制大罪禍及九族, 陛下大恩, 裁止於身, 天下幸甚。及其歸舍, 口雖不言, 而仰屋竊歎, 莫不知其多寃, 無敢啎陛下者。臣今所陳, 誠死無悔。」帝意解, 詔遣朗出。後二日, 車駕自幸洛陽獄錄囚徒, 理出千餘人。後平、忠死獄中, 朗乃自繫。會赦, 免官。復舉孝廉。
建初中, 肅宗大會群臣, 朗前謝恩, 詔以朗納忠先帝, 拜為易長。, 今易州縣也。歲餘, 遷濟陽令, 以母喪去官, 百姓追思之。章和元年, 上行東巡狩, 過濟陽, 三老吏人上書陳朗前政治狀。帝至梁, 召見朗, 詔三府為辟首, 由是辟司徒府。永元中, 再遷清河太守。坐法免。
永初三年, 太尉張禹薦朗為博士, 徵詣公車, 會卒, 時年八十四。
論曰:左丘明有言:「仁人之言, 其利博哉!」晏子一言, 齊侯省刑。左氏傳曰, 齊景公謂晏子曰:「子之宅近市, 識貴賤乎?」於是景公繁於刑, 有鬻踊者, 故對曰:「踊貴而屨賤。」景公為是省於刑。君子曰:「仁人之言, 其利博哉!」踊謂刖足者屨。若鍾離意之就格請過, 寒朗之廷爭寃獄, 篤矣乎, 仁者之情也!夫正直本於忠誠則不詭, , 詐也。本於諫爭則絞切。論語孔子曰:「直而無禮則絞。」絞, 急也。彼二子之所本得乎天, 故言信而志行也。言而見信, 諫而必從, 故曰志行。
贊曰:伯魚、子阿, 矯急去苛。臨官以絜, 匡帝以奢。宋均達政, 禁此妖禜。, 祭也, 于命反。禽蟲畏德, 子民請病。謂人為之請禱也。意明尊尊, 割恩蕃屏。穀梁傳曰:「為尊者諱敵。為親者諱敗, 尊尊親親之義也。」意諫令諸王歸藩, 故云割恩藩屏。音協韻必政反。惵惵楚黎, 惵惵, 懼也。黎, 衆也。 寒君為命。